翌日天明。
耳边隐约传来街道上人群熙攘的声音。
邱明睁开眼睛,从床上坐了起来。脑中浮现一个疑问。
“官兵都撤走了吗?”
细听这声音,小宅附近的街巷里,人声嘈杂,又恢复了往日的生气。邱明突然发觉,听觉上似乎要比以前更灵敏了。
“莫非这是修炼真气的妙处?”
邱明起床,走出屋子,看见母女二人端出一个木盆蹲坐在井边取水洗漱,两人换了一身衣裳,与昨日所见的衣衫褴褛判若两人。
邱明走上前去,两张肌肤雪白,面落水珠的脸庞扭头看了过来;妇人柳眉星眼,仪态万千,顶着一头乌黑湿润的头发,颇有贵妇人的气质;小女孩淡眉大眼,圆脸小嘴,顶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含笑着,俏皮可爱;两人今日的气色好了许多。
妇人蹲在女儿身后,正帮女儿整理头发,看见邱明来到院中,含笑点了点头;邱明亦然。
小女孩看见邱明迎面走来,高兴地笑着,轻声道:“邱哥哥早安!”
“小妹早安!”邱明含笑回道。又看了一眼两人,接着又道:“大娘今天气色好了很多!小妹也是!”
妇人突然探头问道:“你昨晚说的那个‘义庄’离这儿远吗?”
“不远!用完善,我带你们过去。”邱明回道。
小女孩低着声,支支吾吾地道:“过去…就能见到爹爹和哥哥了吗?”
妇人一边帮女儿整理着头发,一边轻声道:“咱带着爹爹和哥哥一起回家!好不好?”
“好…!”小女孩沉声回道;说完然后沉默不语。
妇人和邱明也都没再接续话题,手上忙着自己的事情;三人都沉默了下来。
徐正走到院内,望了一眼井边的三人,一双黝黑的眼眸里含着点点星光,羞涩地抱了几根木柴,憨笑着快步回了屋。
清晨——
经过一夜的搜寻,早已人困马乏,各部人马皆已陆续回营。各营又接刺史将令,分别调出几百人马,轻衣便装,隐入大街小巷,游走暗探,仍不放弃搜寻老者踪迹。
城门解封,各营分别加派兵力驻守,设卡盘查,所有出城之人都要受到严格的盘查;对于一些人而言,此时的扬州城仍是铁桶一般,要想出去,除非插上翅膀。
饭后。邱明带着母女二人前往“义庄”寻亲,徐正也跟了过来,四人一路向城北方向行进,穿梭在幽深的街巷里,沿途尽是破旧的屋子,有些屋顶已经塌陷,有些已经人去屋空,摇摇欲坠;这是一片老城区,住的都是城里最穷苦的人。
邱明走在前面,突然拐入一个院子,后面三人也跟了进来;一个衰败的院落里有几栋破旧的木制房屋,正对院门的那一栋,大门上方挂着一个陈旧的木色牌匾,上面赫然写着“义庄”两个黑色大字。
正屋大门开了一扇,门口停着一辆马车,车身装饰华丽,车檐上围有一圈白色细条布花,车身前方并立着两匹通身雪白的健马。
邱明脚下踩在凹凸不平陈旧不堪的青砖地板上,缓缓朝着前方挂有牌匾的屋子靠近,后面三人紧跟身后,左顾右盼。正当四人徐徐靠近时,车内有人撩起车帘,探头向外看了一眼,随后那人就从车内走了出来。
车上下来一个年过四十,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男人身高不到七尺,体态微胖,浓眉大眼,一身灰色长袍,右手大拇指上顶着一个玉扳指,左手捏住扳指不停搓动,双眼直视前方,正上下打量着迎面走来的几人。
男人与迎面走来的少年对视一眼,面无表情,一扫而过,随后将目光投向少年身后的妇人身上,厚实的脸上洋溢出喜悦之情,眼里泛着微光,仿佛发现珍宝一般。男人突然开口说话,含笑道:“四妹!多年不见,可还识得为兄!?”
邱明一怔,驻足扭头,将目光转到即将擦身而过的男人身上,只见男人正将目光锁定在身后的母女二人身上;邱明愕然,转过身来望向母女二人。
男人觉察,向左边的少年瞥了一眼,又对着前方停下脚步的妇人继续道:“琼华,你是来找广赫的吧!”
站在妇人身后的徐正,一脸困惑,正上下打量着前方站在马车旁边的陌生男人。
妇人听到对方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迎面向前走了几步,突然眼含泪水,哀声道:“大哥!您是来接广赫的!?”
男人见妇人眼含泪光,连忙迎了上去,走到妇人面前,低声道:
“你们的遭遇为兄都听说了。
“本来昨天就能一家团圆,不料二弟的那个混账儿子为了一点赏银害得你们夫妇天人永隔。
“都是大哥治家不严,害了你们!
“你二哥得知情况后也悲痛不已!你二哥大义灭亲,已将陈仕昭那混账双腿打断,锁在了祠堂里,每天只给一顿饭,日夜在祖先灵前忏悔。
“广赫已被你二哥接走。为兄在此,是专程等候弟妹!弟妹,随为兄一起回家吧!”
妇人迟疑,微低着头,心中正在思考着什么,没有说话。
此时邱明也聚了过来,牵着小女孩的手,不停地打量着身旁的这个陌生男人。徐正仍是一脸困惑,待在一旁,静静的听着,时不时打量着眼前的陌生男人。
见弟妹沉默不语,男人再次开口,浅笑道:“琼华!还没有介绍呢!这几位是…?”
妇人回过神来,连忙道:“……哦!这位是小恩公,叫‘邱明’。这位也帮助过我们母女,是恩人,叫‘徐正’。这是小女!大哥还没见过。叫‘陈紫月’,小名‘月儿’。”
男人听了,双手抱团,对着身旁的少年和前方的青年,都表达了感激之情。随后又将目转到站在邱明身侧的小女孩身上,对着小女孩笑了笑。接着又对着弟妹道:“弟妹!随我回程家吧。带着广赫的女儿一起!”
妇人听到对方提到“广赫的女儿”时,心软了下来,便答应了。
随后妇人望着邱明,道:“我决定带着女儿回程家了。她还没有见过家里的亲戚,也该让她见见家人了!不如你随我一起回程家吧!眼下,你师父也不知在何处?不如先在程家住下,再作打算!”
邱明迟疑了一会儿,心想,“要是不去程家,眼下也无地方可去!”于是邱明一口答应了下来。
妇人见邱明答应的爽快,心中自然十分高兴,脸上洋溢着欢喜之色;妇人转而又向身旁的徐正看了一眼,对着徐正,道:“徐正!谢谢你在我们母女落难时,伸出援手。这份恩情,我会永远记在心里!也请代我向伯父伯母道谢!”
男人见弟妹如此诚挚,便对着徐正,道:“徐老弟!感谢你在弟妹落难时,帮助过她!改日我一定登门拜谢!”
徐正望了一眼眼前的陌生男人,并未说话,他似乎对眼前这人并没产生好感。
过了一会儿——
妇人在与徐正道别后,带着女儿和邱明,上了那辆马车,在徐正的目送下,缓缓的消失在了幽静的街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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