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帅府的烛火燃到第四夜,灯芯积起的焦黑如同一座座微型小山,不时爆出细碎的火星,在舆图上投下跳跃的阴影。
安倍山的指尖划过河西走廊的标注,羊皮纸被摩挲得发亮,隐约能看见底下叠着的旧地图。
在这张地图上,他刚穿越时用朱砂画的逃跑路线,如今已被密密麻麻的兵符印记覆盖。
史向明的玄铁靴碾过地上的炭渣,发出细碎的声响。
他将最后一份军报按在案上,甲胄上的铜环随着动作叮当作响,护心镜反射的烛光在帐顶投下晃动的光斑。
安哥,韦陟在池州已经稳住了阵脚。
他的声音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却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
昨日李璘派来的奸细被咱们的人抓了个正着,从他身上搜出的密信里说,李璘的粮草只够支撑半月了。
史向明忽然压低声音,凑近时护腕上的狼牙坠子扫过案几。
刘展在江陵不仅顶住了进攻,还反手夺了李璘三座粮仓。那老小子现在学聪明了,知道用火箭烧粮船,比咱们当年在范阳的法子还狠。
安倍山的手指在舆图上顿住,停在江陵城的位置。
那里被朱砂圈了三道,墨迹层层叠叠,像极了当年围攻洛阳时的惨烈。
他想起刘展刚归降时,在丹阳码头跪着的模样,粗布衣衫上还沾着押运粮草时的麦麸。
那时谁能想到,这个看似懦弱的老将,打起仗来竟如此狠辣。
北方的那些割据势力虽然还在蠢蠢欲动,但一时半会儿也不敢轻举妄动。
史向明将一封密信拍在案上,火漆印纹在烛光里泛着暗红:陇右节度使郭英乂送来的投名状,他愿献出所辖三州精锐,只求战后保他世袭藩镇。
安倍山摩挲着信笺边缘的暗纹,那是西北望族特有的云雷雕饰。
三年前正是这样暗藏玄机的文书,助他瓦解了朔方军的防线。
指尖忽然触到凸起的血渍,在绢帛上凝成褐痂。
告诉他,务必要守好河西地带,严密防止吐蕃趁机东侵。
安倍山将信投入火盆,看字迹在烈焰中蜷曲成灰,待长安城头换了大旗,本王亲封他为河西郡王。
他将兵符放回原位,指尖划过长安的标记,现在长安那边已经安排妥当了,张良娣和李佋已经安全抵达。王维也回来了,带来的那些学士里,有当年给张九龄做过幕僚的老儒,精通漕运和盐铁。
安倍山转过身,烛光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庞上流淌,将剑眉星目勾勒得愈发深邃。
曾有的岁月痕迹悄然褪去,鬓角几缕白发如今已大部分被青丝覆盖,更衬得他英姿勃发。
他拍了拍史向明的肩膀,铁掌撞上玄铁甲胄,发出沉闷的响声。
老史,咱们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总算是熬出头了。在这乱世混,脑袋天天别在裤腰带上,这特喵的不容易啊。
史向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眼角这块当年在安禄山帐下做侍卫时,为保护安倍山被刺客划伤的伤疤,在烛光下格外清晰。
是啊,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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