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为自己做了完全的准备,届时若当真有人针对林烟儿而去,凭乔风的本事,完全足以应对。她以为自己算无遗策,可却独独忘记了,不是所有人杀人都需要兵刃相接的。帝心不可测,相伴多年的情谊,往往会化作最致命的毒药。林烟儿一死,谢为准只会是万念俱灰。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谢忱心知肚明他们几人的关系,放她今夜回宫,若是见到谢为准,难免会平添变故。赵家渔翁得利,日后只会更方便制衡宁家,正因如此,谢执才会默许谢忱的行为。而谢忱无论是最开始替谢为准挡下一刀还是今夜救下百官,都会替他赚足名声。谢惊枝曾经想过,当初梁正廷三人当街闹事,谢执将谢为准禁足,也许是想护住谢为准,借机让他远离林家是非。只是这种可能在今夜谢忱前来阻拦她的那一刻,便已经不重要了。你与我并无什么不同。谢忱说得不错。从她依宁家所想在及笄宴上展露锋芒的那一刻开始,或许还要更早,从她来到这世上被置换入宫,成为宁家操控的棋子开始,她从来都没有选择。谢惊枝淡淡垂眸,缓缓聚起焦点的眼底映出榻上之人苍白的面色。如今发生的一切和你有关系吗?阖眼的瞬间,谢惊枝的声音轻得让人听不真切。“三皇兄。”重厌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来,……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将自己抱起来,谢惊枝略微不安地动了动。夜里两位太医醒来,果真如秦觉说得那样什么都不记得了,她随意寻了个借口将人打发走,之后便一直守在榻前。等到天色蒙蒙亮,她才实在支撑不住,歪着头半伏在床沿边上就睡了过去。这姿势算不上舒服,数个时辰过去整个半身都是僵的,谢惊枝在被谢尧抱上床的一瞬间便醒了。屋内灯烛燃了一宿,此刻绰绰光影黯下,掺了窗外透进来的天色,将一切都披上层薄纱。谢尧小心替人捏了捏被角,抬眸便对上一双清亮的眼睛,在大片的朦胧中缀上一点星光。知道是自己将人闹醒了,谢尧面上也不见有愧色,修长的指尖自褥上移开,转而勾上谢惊枝散开的一缕青丝:“天色尚早,妉妉可以再睡会儿。”谢惊枝迟缓地眨了眨眼,隐约间想起太医离开时的嘱咐,抬手轻触上谢尧的额头。没有发热。谢尧怔愣了一瞬,随即便顺从地靠近了些,等到她确认过自己无碍,又安抚般的摸了摸她的发丝:“睡吧。”谢惊枝没有听话,耐心等着手腕上的酸麻感过去,半撑着坐了起来。见到她的动作,谢尧也没有阻拦,含笑问了句:“睡不着?”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带了一丝轻哄的意味。这个清晨的谢尧太过温柔,谢惊枝恍惚间甚至以为这是另一场梦境。靠得极近的温度抽离的刹那间,她近乎于本能地牵住了谢尧。“三皇兄。”谢惊枝微敛了敛眼眸,“你要不要跟我走?”衣角处的力道轻得不真切,就好像做出这个行为的人并非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一样。谢尧目色平静,长久的沉默后,连轻得不真切的力道也没有了。“妉妉想去哪儿?”转而捉住谢惊枝即将要放下的手,谢尧问得颇为认真。去哪儿?谢惊枝蓦地一愣,随即徒劳地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并没有答案。是啊,又能去哪里呢。门外骤然响起的敲击声终是打碎了一室的梦境,谢惊枝倥偬抬头,撞进那双幽深的眼底。“五殿下。”毫无起伏的声音自屋外响起,谢惊枝彻底清醒过来,窥见那一丝不轻易为旁人所察的晦暗,心下止不住地一颤。迟迟没有等到回应,门外的人又唤了一遍。谢惊枝薄唇轻启,正要说话,却不妨被谢尧按上了嘴角。携着凉意的指尖沿着唇线描摹过去,外面是愈发急切的催促,谢尧却仿佛全无所觉,眉眼甚至染上一丝笑意。他是在等她回答方才的问题。谢惊枝没有躲开,任由了谢尧的动作。“该回宫了,三皇兄。”……门外候着的是昨夜对谢忱一道来的禁军统领,见谢惊枝出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二殿下有令,命我护送二位殿下回宫。”他没有解释谢忱去了哪里,谢惊枝也没有要问的意思。几人一道走出山庄,谢惊枝瞥了眼备好的车架,除她以外,其余人皆是从简形制。目光不动声色地掠过自踏出房门起便恢复如常的谢尧,谢惊枝心下暗暗叹了一口气。“五殿下。”禁军统领立在车架前,做了个请的姿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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