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东南郊,云栖村老粮仓。
暮色像打翻的靛蓝染料,顺着西天的云絮往下淌,把粮仓那排灰黑色的瓦檐染成深紫。檐角挂着的旧风铃是铁皮做的,被晚风撞得叮当作响,声音里裹着稻壳的干燥气息——那是去年新收的晚稻,还带着阳光晒透的暖香。
粮仓前的晒谷场铺着青石板,缝里钻着几丛枯黄的狗尾草,被风一吹就贴在地面上打旋。场边那棵老槐树的叶子落得差不多了,光秃秃的枝桠间挂着个褪色的红灯笼,是去年中秋挂的,现在只剩半截红绸子在风里晃悠,像条失血的舌头。
空气里有股子甜丝丝的霉味,是粮仓深处陈粮受潮的味道,混着泥土被冻裂的冷意,吸进鼻子里凉得人直缩脖子。远处传来谁家的狗在叫,声音断断续续的,被风刮得七零八落,还有拖拉机驶过田埂的突突声,越来越远,最后只剩风铃的叮当声在耳边绕。
尉迟龢蹲在粮仓门口,手里攥着个黄铜的粮斗,指腹摩挲着斗壁上的刻痕——那是1998年王婶家娃换牙时,偷偷用牙咬的,现在还能看清浅浅的月牙形印记。她穿着件藏青色的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白边,里面套着件洗得发黄的毛衣,是儿子上大学时穿剩的。头发用根黑皮筋扎在脑后,鬓角有几缕碎发被风吹得贴在脸上,沾着点稻壳。
“尉迟婶,您蹲这儿干啥呢?”
身后传来脚步声,是王婶的孙子,现在的村官王星河。他穿着件深蓝色的冲锋衣,拉链拉到顶,帽子扣在头上,露出的耳朵冻得通红。手里拎着个黑色的双肩包,包带磨得发亮,是他考上大学那年,尉迟龢用卖粮的钱给他买的。
尉迟龢抬起头,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像晒干的橘子皮。“没啥,看看这粮斗。”她把粮斗举起来,对着最后一点天光晃了晃,黄铜的表面反射出细碎的光,“你奶奶当年借米,就是用这个斗量的。”
王星河蹲下来,从包里掏出个平板电脑,屏幕亮起来,映得他脸上泛着冷光。“婶,咱村的‘数字粮仓’系统差不多弄好了,您看——”他点开一个图标,屏幕上出现粮仓的三维模型,里面密密麻麻的小格子,每个格子旁都标着粮食的种类和数量,“以后扫码就能看祖辈的借还记录,还能听他们的故事。”
尉迟龢凑过去看,眼睛眯成一条缝。屏幕上的光太亮,刺得她眼睛发酸。“这玩意儿能听见你奶奶说话?”
“差不多!”王星河笑得露出两颗小虎牙,和他奶奶年轻时一模一样,“我把村里老人的录音都导进去了,比如您说的1998年借米的事,扫码就能听您讲当时的情景。”
就在这时,粮仓里突然传来“哗啦”一声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倒了。
两人同时站起来,对视一眼。
“啥声音?”尉迟龢的声音有点发紧。粮仓里除了陈粮,就只有些旧农具,平时连老鼠都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动静?
王星河把平板电脑塞回包里,拉开冲锋衣的拉链,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上面印着“乡村振兴”四个白色的字。“我去看看。”他说着就往粮仓里走,脚步轻快,像只年轻的鹿。
尉迟龢跟在后面,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粮斗,指节都泛了白。粮仓里光线很暗,只有屋顶的气窗透进一点天光,把空中飞舞的尘埃照得清清楚楚。空气里的霉味更浓了,还混着一股奇怪的腥气,像是某种虫子的味道。
“婶,您看这儿!”
王星河的声音从粮仓深处传来。尉迟龢加快脚步走过去,顺着他指的方向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堆在墙角的那袋1998年的旧米倒在了地上,米洒了一地,上面爬满了黑色的虫子,有拇指那么大,身体一节一节的,头上长着两根长长的触角,爬过的地方留下一道银色的痕迹。
“这是啥玩意儿?”尉迟龢往后退了一步,粮斗差点掉在地上。她活了六十多年,在粮仓里待了大半辈子,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虫子。
王星河蹲下来,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光线照在虫子身上,能看到它们的外壳泛着金属般的光泽。“不知道,像是某种甲虫,但比普通的甲虫大太多了。”他伸手想去碰,被尉迟龢一把拉住。
“别碰!”尉迟龢的声音发颤,“这虫子说不定有毒,你忘了你爷爷当年就是被毒虫咬了,差点没了命?”
王星河缩回手,挠了挠头。“那咋办?这袋米可是咱村的‘传家宝’,不能就这么被虫子毁了。”
就在这时,粮仓的门突然“吱呀”一声关上了。
两人同时回头,只见门口站着个陌生的男人。
他穿着件灰色的中山装,领口系得严严实实,袖口磨得发白,裤子是深蓝色的,裤脚卷到膝盖,露出的小腿上沾着泥土。头发是寸头,鬓角有些斑白,脸上刻着深深的皱纹,像是被刀削过一样。最奇怪的是他手里拿着个竹编的簸箕,簸箕里装着些黑色的粉末,散发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你是谁?”王星河站起来,挡在尉迟龢前面,声音警惕。
男人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露出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地上的那袋旧米。他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牙齿又黄又黑,像是常年抽烟的人。
尉迟龢握紧了手里的粮斗,心里咯噔一下。这个男人的穿着打扮,像极了她年轻时见过的那些粮贩子,可那些人早就不在了,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你想干啥?”尉迟龢的声音有点发抖,但还是强装镇定,“这是我们村的粮仓,你赶紧出去!”
男人终于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木头。“这袋米,不是你们的。”他指了指地上的旧米,“这是1998年的陈米,当年是我借给你们村的,现在该还了。”
“胡说!”王星河气得脸都红了,“这袋米是我奶奶当年借的,早就还了!我这里有记录——”他说着就要去掏平板电脑,却被男人一把推开。
男人的力气很大,王星河踉跄着后退了几步,撞到了身后的粮囤,发出“轰隆”一声响。
“记录?”男人冷笑一声,从怀里掏出一张泛黄的纸条,递给尉迟龢,“你看看这个,是不是你们村的借据?”
尉迟龢接过来,借着王星河手机的光一看,只见纸条上写着:“今借到张老三稻谷三斗,秋收后还。云栖村王桂兰,1998年8月15日。”落款处的字迹歪歪扭扭,正是王婶年轻时的笔迹。
“这……这怎么可能?”尉迟龢的手开始发抖,“当年你奶奶明明说已经还了,还说你爷爷把欠条还给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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