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海市殡仪馆后巷的梧桐树,叶子被深秋的风染成焦糖色,一片片打着旋儿落在积着薄霜的水泥地上,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脆响。巷口的铁门锈迹斑斑,门轴上没了润滑油,每次开合都扯着嗓子喊“吱呀——”,像老人生病时的咳嗽。墙根下的野草枯得发黄,却还倔强地从砖缝里钻出来,沾着的白霜在晨光里闪着细碎的光,冷得人鼻尖发疼。
亓官黻裹紧了身上洗得发白的蓝色工装,手里攥着个牛皮纸信封,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色。信封里是化工厂事故的补充报告,昨天老烟枪的侄子偷偷塞给她的,说他叔临终前反复念叨“要给亓官姐看”。她刚从废品站过来,三轮车上还堆着半车没分拣的旧报纸,车把手上挂着的搪瓷缸子,边缘磕了个豁口,里面的热水早就凉透了,晃荡着溅出几滴,落在地上瞬间凝成小冰晶。
“亓官姐!等会儿!”
身后传来段干?的声音,她穿着件米白色的风衣,头发用一根黑色皮筋松松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被风吹到脸颊旁。手里提着个银色的保温桶,快步走过来时,风衣下摆扫过地上的落叶,带起一阵细碎的声响。她的眼睛通红,明显是刚哭过,眼下的青黑遮不住,握着保温桶的手指关节泛白,指缝里还沾着点荧光粉的淡绿色痕迹——那是昨天还原丈夫遗物指纹时蹭上的。
亓官黻停下脚步,转过身时,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散开。“怎么来了?你不是要去给女儿开家长会吗?”
段干?把保温桶塞到她手里,桶身还带着温热,隔着薄薄的金属壳能感觉到里面的暖意。“家长会让我妈去了,我想着你肯定没吃早饭,煮了点小米粥,还卧了两个荷包蛋。”她低头拽了拽风衣的衣角,声音低了些,“还有……我在我丈夫的旧录音笔里,找到段新的声音,你听听。”
她从口袋里掏出个银色的录音笔,按下播放键时,手指还在微微发抖。里面先是一阵电流的“滋滋”声,接着传来个低沉的男声,带着点咳嗽:“如果有人听到这个,麻烦告诉??,化工厂的废料埋在……”声音突然断了,只剩下电流声在空气里飘着,像没说完的遗言。
亓官黻的心脏猛地一紧,攥着保温桶的手更用力了。“埋在哪?”
段干?摇摇头,眼眶又红了:“后面的内容被删了,我找了好几个修电子设备的,都说恢复不了。”她抬头看向殡仪馆的方向,灰色的大楼在晨雾里显得格外压抑,“今天是我丈夫的忌日,我想给他烧点纸,顺便……问问他。”
两人正说着,巷口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紧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还有人喊“快追!别让他跑了!”。亓官黻下意识地把段干?往身后护了护,伸手摸向三轮车座下——那里藏着把扳手,是她平时用来修三轮车的,此刻手心攥得全是汗。
一个穿着黑色连帽衫的男人从巷口冲了出来,帽子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个线条紧绷的下巴。他的胳膊上还在流血,深色的血渍渗过连帽衫,在身后滴出一串暗红的印记。他跑过亓官黻身边时,突然脚下一滑,重重地摔在地上,怀里的黑色布袋掉了出来,滚到亓官黻的脚边。
布袋口开了,里面掉出个东西——是个银色的磁带,上面贴着张泛黄的标签,写着“哀乐”两个字。
“抓住他!”
三个穿着藏青色保安服的男人追了上来,为首的那个留着寸头,脸上有道刀疤从额头划到嘴角,手里拿着根橡胶棍,挥动时带着风声。他看到地上的男人,眼睛一瞪,骂道:“小兔崽子,还敢偷殡仪馆的东西!”
黑色连帽衫的男人挣扎着想爬起来,胳膊上的伤口被扯到,疼得他闷哼一声。他抬头时,亓官黻看清了他的脸——二十多岁的样子,眉骨很高,眼睛很大,此刻却布满血丝,嘴唇干裂得起皮,下巴上还沾着点灰尘。他的目光落在亓官黻脚边的磁带,突然急了:“那是我的!还给我!”
寸头保安几步冲过来,举起橡胶棍就要往男人身上打。亓官黻想都没想,一把推开他,手里的扳手举了起来:“住手!有话好好说!”
寸头保安被推得一个趔趄,站稳后瞪着亓官黻,语气凶狠:“你谁啊?少管闲事!这小子偷了殡仪馆的贵重物品,我们抓他天经地义!”
“贵重物品?”段干?走过来,捡起地上的磁带,手指拂过标签上的字迹,“不就是盘哀乐磁带吗?值多少钱?”
寸头保安的眼神闪烁了一下,语气更冲了:“你懂什么!这磁带是……是馆长的宝贝!少废话,赶紧把人交出来,不然我们连你们一起抓!”
亓官黻冷笑一声,握紧了扳手:“抓我们?你们有执法证吗?随便打人,还想栽赃,我看你们才不像好人!”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一个穿着藏青色西装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大概四十多岁,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戴着副金丝眼镜,镜片后面的眼睛透着精明。手里拿着个黑色的公文包,走路时皮鞋踩在地上,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安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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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回事?”男人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寸头保安看到他,立刻换上谄媚的笑容:“王馆长!您来了!这小子偷了馆里的东西,我们正抓他呢,这两个人还拦着!”
王馆长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男人,又落在亓官黻手里的扳手和段干?手里的磁带上,眉头皱了皱:“小李,我不是说过,处理事情要冷静,别动不动就动手?”他转向亓官黻,语气缓和了些,“这位女士,不好意思,我是殡仪馆的馆长王怀安。不知道您和这位先生认识?”
亓官黻没放下扳手,警惕地看着他:“不认识,但你们不分青红皂白就打人,还诬陷他偷东西,总得给个说法吧?”
地上的男人突然开口了,声音沙哑:“我没偷东西!这磁带是我妈的!我妈去年在这里走的,当时放的就是这盘磁带,我想拿回去留个念想,他们就说我偷东西!”他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砸在地上的霜花上,瞬间化开一小片。
王怀安的脸色变了变,推了推眼镜:“这位先生,馆里的物品都是有登记的,磁带属于公共财物,不能私自带走。如果你想留个念想,可以跟我说,我可以帮你复制一份,但你不能硬拿。”
“复制?”男人苦笑一声,挣扎着站起来,胳膊上的血还在流,“我妈走的时候,我在外地打工,没能见她最后一面。这盘磁带是当时给她送行时用的,我就想留个一模一样的,你们连这点念想都不给我吗?”
段干?看着他胳膊上的伤口,心里一软,从包里掏出包纸巾递给他:“先擦擦血吧,流太多会头晕的。”她又看向王怀安,“王馆长,他也不是故意的,只是太想妈妈了,你就通融一下吧?”
王怀安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好吧,这次就算了。但下不为例,以后想要什么,必须跟工作人员说。”他转向寸头保安,“小李,把他的伤口处理一下,再去把磁带复制一份给他。”
寸头保安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点了点头,嘟囔着“算你运气好”,转身去旁边的值班室拿医药箱。
男人感激地看向段干?和亓官黻:“谢谢你们,我叫苏不知,取自‘不知乘月几人归’的不知。”他揉了揉眼睛,把眼泪擦干,“我妈走了以后,我就没家了,这盘磁带对我来说,就是我妈还在的念想。”
亓官黻看着他,想起自己去世的母亲,心里也有点难受:“没事,谁都有难的时候。对了,你胳膊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苏不知低头看了看伤口,眼神暗了暗:“刚才跑的时候,被他们推到墙上蹭的。”他顿了顿,又说,“其实……我不光是来拿磁带的,我还想问问,去年我妈走的时候,有没有人给她留过东西?我在她的遗物里,找到个奇怪的纸条,上面写着‘殡仪馆后巷第三棵梧桐树下’,我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亓官黻和段干?对视一眼,都觉得有点奇怪。亓官黻指了指巷子里的梧桐树:“这巷子里的梧桐树,从巷口数,第三棵就是那棵。”
苏不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眼睛一亮:“真的?那我去看看!”他刚要走,就被段干?拉住了:“等一下,你的伤口还没处理,而且现在天还早,巷子里没人,万一有危险怎么办?我们陪你一起去。”
王怀安也走了过来,听到他们的话,眉头又皱了起来:“后巷那片平时很少有人去,而且最近在施工,你们还是别去了,不安全。”
“施工?”苏不知愣了一下,“我上个月来的时候还没施工啊?”
王怀安推了推眼镜,语气有点不自然:“是……是最近才决定的,要扩建停车场。”
亓官黻觉得不对劲,王怀安的反应太反常了,好像在刻意隐瞒什么。她想起手里的补充报告,心里一动:“扩建停车场?正好,我们也要去那边看看,顺便帮苏不知找找东西,没事的。”
不等王怀安再说什么,亓官黻就拉着段干?和苏不知往巷子里走。苏不知的伤口还在疼,走得有点慢,段干?扶着他,时不时提醒他“小心脚下”。
三人走到第三棵梧桐树下,树干很粗,需要两个人才能合抱。树皮上有很多裂纹,像是老人脸上的皱纹。树下的地面很平整,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苏不知蹲下来,用手摸着地面的泥土,眉头皱得很紧:“不对啊,纸条上明明写着这里,怎么什么都没有?”
段干?也蹲下来,仔细看着地面:“会不会是被施工的人挖走了?”
亓官黻绕着树走了一圈,突然注意到树干上有个很小的树洞,被枯枝和落叶挡住了。她伸手拨开枯枝,看到树洞里好像有个东西,用手一摸,摸出个小小的铁盒子,上面锈迹斑斑,还挂着个小小的铜锁。
“这里有个盒子!”亓官黻把铁盒子拿出来,递给苏不知。
苏不知接过盒子,激动得手都在抖:“这……这一定是我妈留的!可是没有钥匙,怎么打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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