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放学,宇文龢没回家,带着石头去了趟药店。坐公交时,石头一直攥着书包带,眼睛盯着窗外,路过工地时,他指了指里面:“老师,我就是从那边土坡爬过来的,比走大路能快十分钟,能多给奶奶喂次水。”宇文龢看着他冻得发红的耳朵,心里堵得慌,在药店给老太太挑了种温和点的中药,又买了盒阿胶糕,让石头给奶奶补补气血。石头捧着药盒,手都在抖,说啥要把书包里的玻璃珠分他两颗,宇文龢没要,只捏了捏他的脸:“好好上课,就是给老师最好的谢礼。”
两人刚走出药店,就看见个穿夹克的男人站在路边抽烟,看见石头时眼睛亮了亮,快步走过来。石头往宇文龢身后缩了缩,声音发颤:“你怎么来了?”
男人把烟扔在地上踩灭,嘿嘿笑了笑:“石头,爸来看看你和奶奶。”是石头的爹,张建军。宇文龢皱了皱眉——这男人走了五年,从没寄过一分钱,现在突然冒出来,准没好事。
“我们不要你看。”石头攥紧手里的药盒,“你走。”
张建军的脸沉了沉,又很快堆起笑,转向宇文龢:“您是石头的老师吧?我跟孩子说两句话,说完就走。”他拽着石头往旁边拉,石头挣扎着喊:“我不跟你走!我要送药给奶奶!”
宇文龢上前把石头护在身后:“张先生,有话就在这儿说吧。孩子还要回家照顾老人。”
张建军瞪了宇文龢一眼,压低声音对石头说:“我听说你奶奶病得厉害?正好,我认识个中医,能治这病,跟我去拿药。”石头眼里闪过丝犹豫,张建军赶紧又说:“真的!爸还能骗你?拿了药你奶奶就好了。”
宇文龢心里起了疑,刚想开口拦着,张建军已经拽着石头往街角走。石头回头看他,眼里满是慌乱。宇文龢赶紧跟上,听见张建军在跟石头嘀咕:“等你奶奶好点,咱爷俩去南方,爸给你找个好学校……”
走到街角,宇文龢突然喊了声:“张先生,石头奶奶还等着吃药呢,要是真有好中医,不如您把方子拿来,我们自己去抓药。”张建军愣了下,转身想骂,看见宇文龢手里拿着手机——刚才偷偷按了录音键,脸色瞬间变了,骂了句“多管闲事”,扭头就跑。
石头站在原地发愣,眼圈慢慢红了。宇文龢走过去,摸了摸他的头:“别怕,他要是再来,你就告诉老师。”石头点点头,突然说:“他不是来给奶奶找医生的,他上次来,想拿奶奶的低保卡……”
宇文龢心里一沉,牵着石头的手往家走:“以后他再来,你千万别开门。有事就往邻居张奶奶家跑,知道吗?”
送石头到家门口时,老太太正扶着墙在门口张望,看见石头手里的药盒,眼里泛起泪光:“石头,又让老师破费了?”宇文龢赶紧摆手:“阿姨您别这么说,应该的。”他帮着把药熬上,又嘱咐了几句服药的注意事项,才匆匆往学校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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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检查团来的时候,教室收拾得干干净净。黑板擦得锃亮,上面写着工整的板书,是宇文龢中午重新写的,一笔一划没半点潦草。讲台上摆着鲜花,是林晓雅从家里带来的康乃馨,连粉笔盒都码得整整齐齐,白色粉笔放左边,彩色的放右边。王秃子跟在检查团后面,笑得脸上的肉都堆起来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团:“各位领导请看,这就是我们学校的模范班级,初二(3)班,宇文老师是咱们学校的骨干教师……”
宇文龢站在讲台旁,看着石头坐得笔直,小手背在身后,腰杆挺得像根小树苗。药罐被他藏在了桌洞里,用课本挡着,只露出个小小的罐口。检查团的人翻着学生的作业本,手指在纸页上划来划去。突然有个戴眼镜的女领导停住了,指着石头的本子问:“这孩子的字怎么这么潦草?笔画都连在一起了,还有几页边角皱巴巴的。”
王秃子的脸立刻白了,额头上渗出点汗,赶紧凑过去解释:“这孩子……这孩子基础差,家里条件也一般,没人管着练字……”
石头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磨出“吱呀”一声,声音响亮得震得窗户都颤了颤:“我奶奶生病了,我要给她熬药、喂饭、擦身子,没时间练字!但我会努力的!等奶奶好点了,我每天练两页!”他说得又急又快,脸涨得通红,眼里却没哭,透着股不服输的劲。
教室里一片安静。女领导愣了愣,扶了扶眼镜,随即笑了,伸手摸了摸石头的头,指尖碰到他头发上的草屑,没嫌脏,反而揉了揉:“好孩子,懂事。”她转向宇文龢,眼神比刚才温和了些,“宇文老师,你教得很好。教孩子读书,先教孩子做人,这比字写得工整更重要。”
检查团走后,王秃子看着宇文龢,嘴巴动了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最后只是哼了声,转身走了,走的时候还顺手把讲台上的鲜花往旁边挪了挪,大概是还记恨刚才的事。宇文龢没理他,只是拿起粉笔,在黑板上接着画太阳。这次画得圆溜溜的,用红粉笔涂了颜色,边缘还描了圈黄的,像个真的太阳挂在那儿,暖烘烘的。
放学时,石头背着书包,手里抱着药罐——罐里的药温温的,宇文龢中午找食堂阿姨帮忙热过了。他走到宇文龢跟前,从口袋里掏出颗玻璃珠,是那颗最大的蓝珠子,放在他手里:“老师,这个给你。我奶奶说,好人会有好报的。这珠子在太阳底下看,能看见星星。”
宇文龢捏着那颗玻璃珠,冰凉的,在夕阳下闪着光,里面真的有细碎的反光,像星星。他看着石头跑远的背影,书包上的补丁在风里飘着,像只小小的蝴蝶。孩子跑了几步又回头,挥了挥手,喊:“老师明天我背《出师表》给你听!”
回到家,宇文龢把玻璃珠放在窗台上。窗外的月亮升起来了,清辉落在珠子上,像撒了层霜,星星似的反光更亮了。他翻开教案本,准备备明天的课,里面夹着张纸条,是石头写的:“老师,你讲的岳飞真厉害,他精忠报国,我长大了也要当英雄,保护奶奶,也保护你。”字迹歪歪扭扭的,有几个字还写错了,“保”字少了个点,但透着股劲儿,笔画里都带着认真。宇文龢笑了笑,拿起笔,在纸条旁边写:“英雄不一定非要打仗,守着心里的太阳,守着该守的人,就是英雄。”
正写着,突然听见窗外传来“啪”的一声,像是东西掉在地上了。他赶紧出去看,只见石头站在楼下,手里举着个小灯笼,灯笼是用罐头瓶做的,外面糊着红纸,上面画着个歪太阳,是下午在黑板上画的那个样子。孩子仰着头喊:“老师!我奶奶说,这灯笼能照亮你回家的路!刚才绳子断了,灯笼掉地上了,我捡起来了!”
宇文龢站在阳台上,看着那盏小灯笼在风里晃悠,暖黄的光映得石头的脸红红的,连鼻尖都透着红。他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话:“教书不是教书,是点灯。你给孩子点一盏灯,他往后走夜路,心里就亮堂。”那时候他不懂,现在看着楼下的小灯笼,突然就懂了。
这时,灯笼突然灭了。石头“呀”了一声,伸手去摸灯笼里的蜡烛,大概是被风吹灭了。他踮着脚够灯笼绳,脚下一滑,从台阶上摔了下去——楼下那几级台阶去年下雨冲坏了,一直没修,有块砖松了。宇文龢的心猛地揪紧,像被人攥住了,他没顾上穿外套,拔腿就往楼下跑,楼道里的声控灯被他的脚步声震得亮了一路。
跑到楼下时,石头正趴在地上,小灯笼滚在旁边,红纸破了个角。宇文龢赶紧把他扶起来,摸了摸他的胳膊腿:“摔哪儿了?疼不疼?”孩子摇摇头,咧开嘴笑了,露出颗缺了角的牙——上次爬土坡摔的。“老师我没事,就是灯笼破了。”他捡起灯笼,用手擦了擦上面的土,“我明天再做个新的,画个更圆的太阳。”
宇文龢看着他冻得发红的手,想起讲台上那只药罐,想起书包里的旧毛衣,突然蹲下来,把孩子搂在怀里。风还在吹,槐树叶“沙沙”响,远处传来邻居家的炒菜声,混着药罐里残余的药香,在空气里漫着。他听见自己说:“不用做新的了。老师这儿有灯,你回家吧,路上慢点。明天早点来,老师教你背《出师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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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头在他怀里点了点头,小手攥着他的衣角,像抓住了什么不会掉的东西。宇文龢看着他抱着破灯笼慢慢走远,灯笼上的歪太阳在月光下透着点红,像颗跳在风里的心。他站在楼下没动,直到那抹小小的影子拐进巷子,才转身上楼。
刚走到楼道口,就看见张建军蹲在墙角抽烟,看见他时赶紧站起来:“宇文老师,我……我想看看石头。”宇文龢皱了皱眉:“你刚才已经见过了。”张建军搓了搓手,低声说:“我知道我以前不是东西……但我这次回来是真想好好过日子,我找了个工地的活,能挣钱给石头奶奶买药。”
宇文龢盯着他看了半天,没说话。张建军从口袋里掏出几张皱巴巴的钱:“这是我刚预支的工钱,您转交给石头吧,就说是……说是学校给的补助。”宇文龢没接,只是说:“你要是真有诚意,就自己去跟石头和老太太说。孩子现在不信你,你得慢慢哄。”
张建军点点头,把钱塞回口袋:“我知道了……我明天就去给老太太买药。”说完低着头走了。宇文龢看着他的背影,心里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孩子总得有个爹。
回到家,窗台上的玻璃珠还在亮着,宇文龢拿起它,对着月亮看,里面的星星好像多了几颗。他把珠子放进教案本,压在石头写的那张纸条上,突然觉得袖口的粉笔灰也不那么呛了,反而带着点暖——就像刚才抱石头时,孩子身上那点淡淡的药香,和阳光晒过的味道混在一起,成了今天最好闻的味。
第二天一早,宇文龢刚到教室,就看见讲台上摆着个新灯笼,比昨晚那个圆溜多了,上面画着个金灿灿的太阳,旁边歪歪扭扭写着“谢谢老师”。石头坐在座位上,正低头背《出师表》,声音不大,却很认真。王秃子从门口经过,看见灯笼愣了愣,没说什么,只是哼了声,脚步却慢了些,好像在听石头背书。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黑板上的太阳上,粉笔灰在光里轻轻飘着。宇文龢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守心”两个字,心里想着:这示范校评不评得上不要紧,只要这教室里的太阳一直亮着,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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