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刚拐过橡皮山,林晚星突然从程野胳膊肘底下钻出来,举着手机屏幕嗷嗷叫:“快看!秦爷爷发朋友圈了!”
秦砚正用程野的充电宝给手机续命,闻言差点把数据线扯断。屏幕上是张九宫格:老槐树底下摆着三副碗筷,炕锅羊肉的油星子还沾在瓷碗边,最中间那张拍的是程野落的青稞酒瓶,瓶身上贴了片槐树叶,配文就俩字:“等你们。”
“我爷啥时候学会发朋友圈的?”秦砚手指头在屏幕上戳得飞快,“这手机还是去年我淘汰的老年机!”
程野正帮林晚星把歪了的银镯子捋直,闻言嗤笑一声:“你爷连归墟河底的渔网都能织,发个朋友圈算啥?”他指尖划过镯子内侧的“林”字,突然摸到点硌手的——原本光溜溜的银面,不知啥时候多了道浅痕,像片小小的槐树叶。
林晚星把脸贴在车窗上,鼻尖都压扁了:“快看外面!格桑花都开到路边了!”车窗外的坡地上铺着大片紫白相间的花海,风一吹就跟着晃,像谁撒了把会动的星星。最奇的是花丛里藏着个稻草人,穿着件洗得发白的冲锋衣,背后还用红漆写了个“程”字。
“秦爷爷也太神了吧!”林晚星扒着车门锁扣晃悠,帆布鞋在脚垫上蹭出的沙沙声,跟她说话的调子一样欢,“连你名字都写上了!”
程野突然拍司机肩膀:“师傅,停个车呗?”
司机正跟着收音机哼青海小调,闻言踩了脚刹车:“咋了小伙子?又落东西了?”
“摘几朵花。”程野已经推开车门,牛仔裤腿刚沾着地,就被蜜蜂追得跳脚,“操,这玩意儿还挺凶!”
林晚星笑得直不起腰,从帆布包里翻出个空奶糖罐递过去:“笨死了,用这个装!”她自己也蹲进花丛,手指捏着花瓣轻轻揪,“要挑半开的,秦奶奶说这样插瓶能活七天。”
秦砚蹲在稻草人旁边拍照,突然“咦”了声:“这衣服料子咋跟我爷那件一样?”他拽着冲锋衣下摆使劲扯,从口袋里掉出个东西——是片晒干的格桑花瓣,夹在张泛黄的糖纸里,糖纸上印的奶糖图案,跟林晚星总吃的那个牌子一模一样。
“快来看!”秦砚举着糖纸跑过去,程野刚把奶糖罐装了半罐花,闻言手一抖,花瓣撒了满地。糖纸背面有行铅笔字,是秦晚星的笔迹:“往程野包里塞两片,防晕车。”
林晚星突然红了眼眶,捏着花瓣往程野帆布包内侧插:“你看她总记着这些……”话没说完就被程野拽进怀里,他下巴磕在她发顶,声音闷闷的:“记着好,说明咱们没被忘。”
司机在驾驶室里按喇叭:“快点喽!再磨蹭赶不上湟源的午饭了!”
三个人慌里慌张往车上钻,林晚星的帆布鞋沾了满鞋底的泥,在脚垫上印出串小脚印。程野刚把奶糖罐放在仪表盘上,突然发现罐子里的格桑花在动——最顶上那朵半开的,不知啥时候全绽开了,花瓣上还沾着点亮晶晶的,像谁撒了把碎钻。
“是母矿碎块的光!”林晚星把罐子抱进怀里,母矿碎块在罐底转得正欢,把花瓣照得透亮,“它们好像喜欢这些花。”
秦砚突然指着窗外“我去”一声。刚才那个稻草人不知啥时候转了个方向,冲锋衣背后的“程”字正对着他们的车,风一吹,衣角卷起来,露出里面缝的红布条,上面绣着个小小的“星”字。
“秦晚星肯定在这儿藏了东西!”林晚星拍着车窗喊,程野却按住她的手:“别回头了,她想让咱们往前走呢。”他往车窗外看,远处的青海湖像块蓝玻璃,归墟河的方向飘着朵云,形状像只猫,跟秦砚手机屏保上的黑猫一模一样。
车到湟源县城时,太阳刚爬到头顶。程野找了家挂着“炕锅羊肉”木牌的馆子,刚掀门帘就被股熟悉的香味撞了满怀——跟秦奶奶炖的一个味儿,连洋芋片的焦脆程度都分毫不差。
老板娘系着藏青色围裙,看见他们就笑,眼角的皱纹跟秦奶奶有七分像:“三位里面坐,刚炖好的羊肉,多加了洋芋片。”她往林晚星手里塞了颗奶糖,糖纸是青海湖的图案,“丫头吃甜的,长个子。”
林晚星捏着糖纸愣神,程野突然碰她胳膊肘——老板娘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布偶,是用槐树叶拼的,跟秦守山给的那个一模一样。
“您认识秦守山爷爷吗?”林晚星把奶糖剥开,甜味在舌尖漫开时,老板娘突然笑了:“秦工啊,前儿还来我这儿换过青稞酒呢,说要给三个小年轻送行。”她往程野碗里舀了勺羊汤,“他说有个穿帆布鞋的丫头,总爱把奶糖罐摆在桌角。”
程野差点把羊汤洒在裤子上:“秦爷爷啥时候来的?”
“就你们掉头回租车铺那会儿呗。”老板娘擦着桌子笑,“他还说,要是有个愣头青想给丫头剥酸奶盖,让我告诉他,奶皮得用勺子舀着吃才香。”
秦砚刚用勺子剜了块奶皮,闻言“噗嗤”笑出声:“程野,说的就是你!昨天撕酸奶盖差点把舌头吞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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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野的耳朵红得能滴出血,闷头往嘴里塞羊肉,却在碗底摸到个硬东西——是颗奶糖,糖纸里包着张纸条,上面是秦守山的字:“少跟丫头置气,她哭起来比归墟河涨水还吓人。”
林晚星凑过来看,笑得肩膀直抖:“秦爷爷咋啥都知道?”她突然发现自己碗里也有颗糖,剥开一看,纸条上是秦奶奶的笔迹:“丫头别总熬夜,头发都掉成格桑花苞了。”
“这也太神了吧!”秦砚翻着自己的碗底,果然也有颗糖,纸条上就三个字:“少喝酒。”
三个人对着三颗奶糖笑了半天,老板娘突然端来盘新出锅的糌粑:“秦工说你们爱吃甜的,多加了酥油。”她往窗外指了指,“看见那棵老槐树没?秦工年轻时候总在底下给晚星丫头讲故事,说归墟河的水底下,藏着能让人做梦的石头。”
林晚星突然想起母矿碎块,摸出铁皮罐晃了晃。碎块在里面转得更欢了,把阳光折成细线,在糌粑盘上拼出个小小的笑脸,跟程野的槐木牌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吃完饭刚要结账,老板娘却摆手:“秦工早给过钱了,还留了瓶青稞酒,说让小伙子路上喝。”她从柜台底下摸出个陶瓶,瓶身上缠着格桑花绳,“他说你们要走夜路,这酒能壮胆。”
程野刚接过来,陶瓶突然发烫,瓶底掉出张纸条:“瓶子别扔,能装格桑花种子。”
“秦爷爷连这个都想到了!”林晚星把纸条夹进秦晚星的日记,突然发现日记里多了张照片——是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颗奶糖笑,眉眼跟她小时候一模一样,背景是片格桑花海,角落里蹲着个穿冲锋衣的小男孩,正往她口袋里塞槐树叶。
“这是……”林晚星的手抖得厉害,秦砚凑过来看,突然指着小男孩喊:“这不是程野吗?你看这倔脾气的样儿!”
程野的脸腾地红了,抢过日记翻了两页,却在夹着槐树叶的那页停住——叶脉上不知啥时候多了行小字,是秦晚星的笔迹:“有些人啊,从小就护着丫头,连槐树叶都只给她捡最绿的。”
林晚星突然想起程野总往她帆布包里塞槐树叶书签,眼眶一热,把脸埋进他胳膊弯里:“你是不是早就认识我了?”
程野刚要说话,手机突然响了,是条陌生短信,发件人显示“归墟河的猫”,只有张照片:租车铺门口的黑猫正叼着他们落的香皂罐,往老槐树洞里塞,树洞里堆着好多奶糖纸,风一吹,像群白蝴蝶在飞。
“它在帮咱们藏东西呢!”林晚星把照片存进相册,突然发现相册里多了个文件夹,名字叫“时光碎片”,里面全是他们没拍过的照片:程野在归墟河底帮她捡镯子,秦砚在溶洞里偷偷往她包里塞奶糖,甚至还有三个人小时候在格桑花海的合影,背后站着年轻的秦守山和秦晚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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