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sp;&esp;称量,研磨,过筛,混合,揉捣,按部就班,忙到四更,一批线香才终于成型。
&esp;&esp;春昙端着一摞木盘送去柴房阴干时,洛予念正闭目趺坐在屋顶一角。
&esp;&esp;月上中天,被游云屏蔽,眼前的一切都浸没在寂静的黑暗里,那人影岿然不动,好似雕在殿阁屋脊上的骑凤仙人,能安守一方,逢凶化吉。
&esp;&esp;世人眼中的仙君就是这样吧,冰清玉洁,彬彬有礼,少言寡语,却能翻手为云覆手雨。
&esp;&esp;
&esp;&esp;听到杂响,洛予念睁开眼,发现春昙正站在花圃前仰脸看他。
&esp;&esp;暗淡月色投射在那双眼中,藏有润万物无声的天然与温柔。
&esp;&esp;他起身跃下,落在那人面前:“做完了?”
&esp;&esp;春昙点头,回身指晾在架子上那些线香盘,每盘足足百根,均匀排列。
&esp;&esp;“忙完便睡吧,快到卯时了。”他望一眼天边,“我该回……唔?”
&esp;&esp;春昙不知掏了什么出来,直接丢进他口中。
&esp;&esp;甘苦夹杂的味道瞬间在舌尖蔓延开来,吞咽时,喉咙里留下一片清凉,从昨夜就持续的灼烧感顿时缓解不少。
&esp;&esp;“这是?”
&esp;&esp;春昙眼皮半阖,掩口打了个哈欠,咕哝了句什么,刚巧被花从中有节奏的虫鸣盖过,他没听清,微微向前探:“嗯?”
&esp;&esp;春昙见状,稍稍凑近他耳畔:“是你买给晴河的冬瓜饴。”
&esp;&esp;不对。冬瓜饴他尝过,单纯甜腻,并没有这样润喉生津的清凉感。
&esp;&esp;“加甘草,薄荷和川贝重新熬过的。”春昙顺势往他怀里塞了个鼓鼓囊囊的纸包,伸手在他喉结处虚虚一点,“压不住想咳的时候,就含一颗。”
&esp;&esp;指尖微凉,萦绕幽幽沉香,是他才合好的线香味。
&esp;&esp;洛予念若无其事直起身来,咳清发痒的喉咙,道了句谢谢。
&esp;&esp;春昙冲他懒散一笑,举手摆了摆,转身回房睡了。
&esp;&esp;卧室竹门吱呀一声合拢,洛予念在他留下的气味中站了片刻才离去,他没有御剑,而是徒步在山间行了一段夜路。
&esp;&esp;隔着油纸,他轻轻捏了捏那包饴糖。糖块的形状并不规则,是徒手敲成方便含食的大小,又磋掉尖角的。
&esp;&esp;原来,方才屋里敲敲打打的声响,是在做这个……
&esp;&esp;回到碧梧,天际才蔓上淡蓝。
&esp;&esp;竟有碧梧弟子已起床,站在花圃里不知在忙什么,其中一个看到他,立马丢下手里的活,一溜烟跑了。
&esp;&esp;洛予念前脚回到卧房,后脚那小药童便拽着方平意出现在门口。
&esp;&esp;“洛师弟。”方平意改了亲近些的称呼,神色较之前也轻松不少,“你回的也巧,沈佑方才醒了。”
&esp;&esp;洛予念一惊,急忙赶去看他。
&esp;&esp;一推门,沈佑如见救星,艰难从榻上爬起:“小师叔……”可看到他身后的方平意,人又猛地躺回去,拉起被子将自己盖了个严严实实,闷在里头一阵咳,“咳,方,方师叔也来了……”
&esp;&esp;方平意噗嗤一声笑出来,而后正色,对洛予念道:“他灵力尚未恢复,但身体并无大碍,先让他多躺两日吧。”说罢,她识趣地退出房间。
&esp;&esp;听到关门声,沈佑才一把掀开被子,哭丧着脸,有气无力嚷道:“小师叔,你去哪里了,怎么才回来……”
&esp;&esp;“怎么了?”洛予念拖了鼓凳坐到榻边。
&esp;&esp;“我……我被她们……看了个精光啊……”沈佑臊眉耷眼,生无可恋,“方才我醒过来,连裤子都没穿,是两个师妹给我换的药,其中一个才这么高!好丢脸啊……”
&esp;&esp;原来为的是这个。
&esp;&esp;“你若这样想,就太看轻她们了。”洛予念正色,“药修面前,你是男是女,是美是丑,都没什么要紧。她们只在意能不能医好你。”
&esp;&esp;沈佑脸一红:“我知道,就是,长这么大,除了我娘和我姐,我还没被人看过……还是这么多人……”
&esp;&esp;若易地而处……洛予念的确能理解他的沮丧:“所以,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
&esp;&esp;沈佑点头,露出一条小腿来给他看,皮外伤均已结痂,看情形不日便能痊愈,只是这灵力之事有些棘手。
&esp;&esp;“那晚在赤沼,你究竟遇到什么人?”他总算得机会问清楚。
&esp;&esp;“南夷人!”说起这个,沈佑有些激动,勉力坐了起来,“咳咳,虽然看得不是特别清楚,但他披着发,就跟画里的南夷人一样,带着银项圈,还有不知是什么牙的东西。”他双手比了个圈套在颈间和手腕,“九霄神雷劈下来的时候,浑身乱七八糟的闪的我睁不开眼。”他顿了顿,眉头一皱,“当时不知他用了什么邪法,我灵力忽然就试不出来。我原以为,他定是那些蟒蛇的主人,所以才借符引雷劈他。可他受伤逃走后,蟒却没退,还在继续攻击我。这是不是说明,操控那些蟒的另有其人?”
&esp;&esp;洛予念深以为然:“那日我晚到一步,你已中毒昏过去,南夷人也不见踪影,但我应当是遇到了他的同谋,穿白衣,看不清样子。那白衣一走,蛇也退了,可惜……他轻功实在了得,不到半盏茶,我就被甩开了。”chapter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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