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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2页）

&ldo;那么多年，你都没去看过她吗？&rdo;

&ldo;我‐‐害怕。&rdo;

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我明白他的恐惧，真的。

&ldo;为什么，突然又不怕了？&rdo;

&ldo;那天是我的三十岁生日。&rdo;

&ldo;我懂了。&rdo;

&ldo;小时候，每个生日，爸爸妈妈都会给我买奶油蛋糕，那是我最喜欢吃的东西了。而自从他们死后，我已经十多年没过过生日了。我只是，想要给自己找一个生日礼物，哪怕只回头看一眼。&rdo;

&ldo;说……说……说……下……去……&rdo;

我有些结巴了，我想。

&ldo;老宅，只剩下她的叔叔，我不敢自报家门，谎称是初中同学，代表同学会过来探望。&rdo;

&ldo;他让你看了？&rdo;

&ldo;嗯，这家伙把侄女当做累赘，恨不得早死早超生，多出间空房还能租出去。她始终昏迷在床，脑子里残留几块当年的碎玻璃。&rdo;

&ldo;她会变成什么样子呢？&rdo;

&ldo;当时，我连续开了十来个小时出租车，许多天没刮脸，长满胡楂子，还有几根白头发，简直就像个大叔。走进那扇狭窄的门，我看到躺在床上的她，竟还像十六岁的中学生。她的头发很长，几乎拖到腰上，感觉从没剪过。长年不见阳光的皮肤，白得几乎透明。她的鼻梁很高，下巴圆润，额头高高的，像冬妮娅。&rdo;

&ldo;《钢铁是怎样炼成的》？&rdo;

&ldo;只是一种感觉，谁都没见过冬妮娅，不是吗？可惜，屋里很臭，她叔叔把她当作了一具腐尸。到处是灰尘和蜘蛛网，比牲口棚还糟糕。床脚下摆满尿盆，墙上挂着成人尿布啥的。他们家每月出八百元，请个外地保姆来照顾她，每天两个小时‐‐我猜，当年我家赔偿的五十万，早被哪个家伙花光了吧？&rdo;

对面有车开着远光灯过来，照亮&ldo;冯唐&rdo;的脸，有些发红。

他也打了远光灯：&ldo;谁能想到呢？虽然，是个植物人，但除了轻微的褥疮，就连例假都是准时的。&rdo;

&ldo;哦？&rdo;

&ldo;每个星期，我都会去百花深处胡同。虽然，我自己家乱得像个狗窝，除了爸爸留下来的藏书，就是几十个移动硬盘，你懂的。但在她的小屋，我卖力地打扫，清除多年尘土，把每块玻璃都擦干净。我从淘宝上买了许多东西，专找少女喜欢的网店，比如泰迪熊的窗帘啊，hellokitty的发卡啊，还有挂在她床头的sd娃娃。我买了几盆花放到窗边，关照保姆每天浇水。&rdo;

眼前浮起这幕奇怪的景象，一个像大叔的出租车司机，每周去百花深处的四合院里，照顾植物人的萝莉，虽然他们两个年龄相同。

&ldo;她怎么吃饭呢？&rdo;

&ldo;通过鼻子‐‐我自学了护理，把鸡和鱼肉调成糊，加上新鲜水果和牛奶，兑成营养流质，灌进一根管子，再通过她的鼻孔塞进胃里。听起来很恶心吧？时间久了，自然习惯。&rdo;

&ldo;你帮她擦身吗？&rdo;

&ldo;这个……&rdo;问到了要害，他沉默片刻点头，&ldo;一开始不敢，但后来我发现保姆偷懒，也就亲手帮冬妮娅翻身和按摩了。&rdo;

&ldo;冬妮娅？&rdo;

&ldo;嗯，我喜欢叫她冬妮娅，再也改不了口，抱歉。&rdo;

&ldo;你没感觉不好意思吗？毕竟男女有别。&rdo;

&ldo;当然，很不好意思。但后来，就没有这种感觉了。就算我给她换尿布，也没有丝毫的……没有生理反应，别想歪了。&rdo;

&ldo;是你还是她？&rdo;

&ldo;我。&rdo;

&ldo;他叔叔不管吗？毕竟，你是以男同学的身份，又不是男朋友。&rdo;

&ldo;我想做她的男朋友。&rdo;

不曾想，&ldo;冯唐&rdo;如此直接地说出答案，令我无言许久。

&ldo;赎罪？&rdo;

&ldo;有一点，但不是全部，更重要的是‐‐我喜欢冬妮娅。是啊，我是不是疯了？对方要是正常人家，我根本没这种机会，但她的叔叔，根本不管她，给他塞了两条香烟，就把房门钥匙给我了，却连我的名字都不问。&rdo;

&ldo;冬妮娅，我也这么叫吧。年复一年，她始终昏睡吗？一点反应都没有？&rdo;

&ldo;一年前的今天，她醒了。&rdo;

我几乎从副驾驶座上弹起来，把脸贴着挡风玻璃看他的双眼。

出租车转入东四十条，他慢悠悠地说：&ldo;那天之前，昏迷中的冬妮娅，连续发了七天高烧。我开车把她送去协和医院，庸医说她脑中的碎玻璃作祟，导致大脑内出血，建议准备后事。我把她拉回百花深处胡同，就算死也要在自己的屋子里。&rdo;

&ldo;你救活了她？&rdo;

&ldo;不知道。我给她换上白色衣裙，为她化妆，第一次擦上腮红和粉饼，我的手居然没有抖。虽已浑身冰凉，摸不到什么呼吸，我仍然跟每天一样为她擦身，认真按摩她的大腿肌肉，尽管已僵硬。&rdo;

&ldo;别吓我！&rdo;

&ldo;那天午后，我刚为她擦完身体，给窗台上的花浇水，忽然听到床上有动静，回头一看‐‐她睁开了眼睛。&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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