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公所的油灯被风掀起一角窗纸,火苗晃了晃,在林疏桐眼下投出晃动的阴影。
她坐在条凳上,任由小翠用帕子擦着腕间雷纹——那道淡粉色的印记像被揉皱的花瓣,在小翠的指尖微微发烫。
九娘姐,你看这个!
清脆的嗓音撞破夜的静谧。
小翠突然松手,帕子地掉在木桌上,发尾的银铃铛随着动作叮铃作响。
她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日记本,封皮上还沾着祭坛的泥土——正是从墨流苏身上搜出来的那本。
林疏桐顺着她指尖望去。
日记本摊开的那页,边缘用朱砂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小山洞,旁边批注着戊时三刻,月映双松。
我刚才帮你收东西,翻到这页突然想起来!小翠的眼睛亮得像含了两颗星子,手指戳着窗外,镇东头的鹰嘴崖,崖壁上有两棵松树,白天我去采野莓时,看见树影在石头上投的影子像把钥匙!她喘了口气,发顶的绒花被气浪掀得一颤,可能就是日记里说的秘密洞穴!
谢沉渊正在擦拭玄铁剑的手顿住。
剑刃上的血珠顺着纹路滑进剑鞘,的一声轻响。
他抬眼时眉峰微挑,目光扫过日记本又落回小翠脸上:确定?
确定!小翠急得跺脚,绣着玉兰花的鞋尖蹭着青砖,我还拿树枝比了比,月到中天时,两棵松树的影子刚好在崖壁上交叉成个三角——和本子上画的记号一模一样!她忽然抓住林疏桐的手,掌心的温度带着少女的急切,九娘姐,我们去看看好不好?
说不定能找到墨流苏背后的人!
林疏桐垂眸盯着日记本上的朱砂印。
墨流苏临死前那句天道裂隙早被撕开还在耳边嗡嗡作响,像根细针扎着后颈。
她能感觉到谢沉渊的目光落在自己侧脸上,灼热得像团火——从祭坛回来的路上,他的手指始终扣着她腕脉,仿佛要把体温顺着血管渡给她。
我去。她伸手覆住小翠手背,指尖触到对方手背上还没消的红痕——是刚才烧符咒时被火星溅到的,但得带上明叔。她转头看向缩在门边的李明。
镇长此刻正盯着自己的铜盆发呆,听见名字猛地抬头,额角的皱纹里还沾着香灰。
李明的喉结动了动,铜盆在手里晃出清脆的响,我...我就是个管政务的,能帮上什么?
你帮我们烧了全镇的符咒。谢沉渊突然开口。
他已经将剑收进鞘中,玄色衣摆垂落如瀑,刚才在镇口,我闻到你身上有沉水香。他的声音像浸了寒潭的玉,那是苍梧阁外门弟子的常用香。
李明的脸地白了。
他踉跄一步,铜盆砸在地上,惊得窗外的夜鸦扑棱棱飞起。
我...我没有!他急促地摆手,袖中掉出半块碎玉——刻着半朵莲花,正是苍梧阁的标记,我十二岁被卖去苍梧阁当杂役,后来逃出来...墨流苏拿这个威胁我,说要告诉他们我偷跑了...他突然蹲下来,双手抱住头,指缝里漏出哽咽,可我真的没帮他做坏事!
我烧符咒时特意多撒了把盐,他给的镇民生辰八字我也藏在房梁上了!
林疏桐蹲下来,捡起地上的碎玉。
玉质温凉,莲花纹路里还沾着陈年的灰。
她想起刚才在祭坛,墨流苏的匕首抵着自己咽喉时,李明举着铜盆冲进来,虽然被掀翻在地,却死死护着怀里的符纸——那叠符纸她后来看过,每张都被撕去了关键的引魂咒。
明叔。她轻轻拍了拍他颤抖的肩膀,我们需要知道,墨流苏和苍梧阁有什么联系。
李明猛地抬头,眼尾的皱纹里还挂着泪:三年前他来青竹镇,说要建祠堂。
我给他批地时,看见他袖扣上有苍梧阁的云纹。
后来有次他喝醉了,说等大人们的计划成了,我就是分坛主...他喉结滚动,大人们...他以前从不敢这么叫,好像...好像在怕什么人。
谢沉渊弯腰将李明扶起来。
他的动作很轻,像在对待一片易碎的雪:带路。
鹰嘴崖的风比镇里更凉。
林疏桐裹紧斗篷,看月光在两棵老松的枝桠间流淌。
左边松树的枝桠弯成弧,右边的直如剑,影子在崖壁上交叉成三角,正好覆盖住一块颜色略浅的山石。
就是这儿!小翠踮着脚去摸那块石头,发梢的银铃被风吹得叮咚,我白天试过,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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