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宋淳熙年间,临安府钱塘县,正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的繁华盛地。西湖烟波潋滟,运河舟楫如梭,街肆之上,人流如织,叫卖声、丝竹声、笑语声交织成一曲太平富贵的华章。在这片温柔富贵乡中,“锦华祥”绸缎庄的招牌,便是那闪亮的金字招牌之一。
绸缎庄的东家沈仲文,年届三十五,正是一个男子精力、阅历与财富皆处于顶峰的年纪。他祖上三代经营绸缎,传到他手中时,不仅将老店发扬光大,更在临安府连开了三家分号,南来北往的客商,但提及“锦华祥”三字,无不称赞其绸缎花色之新颖、质地之精良。沈仲文本人,身材微胖,面皮白净,常年穿着一身上好的杭绸直裰,手指上戴着一枚水色极佳的翡翠戒指,言谈间总带着生意人特有的圆滑与精明,是钱塘县里有头有脸的富绅。
沈家宅邸坐落在清波门内,庭院深深,仆从如云。家中主母冯氏,乃是沈仲文发妻,出身书香门第,虽不及沈家豪富,却也知书达理。她容貌端庄,性情温婉,将偌大一个家宅打理得井井有条,对待下人宽厚有加,在外人眼中,实是无可挑剔的贤内助。然而,这举案齐眉、富贵安稳的日子过久了,沈仲文骨子里那份不安分便渐渐显露出来。他总觉得冯氏过于端庄沉静,如同家中那架紫檀木屏风,虽则贵重典雅,却少了几分生动趣味。那深宅大院里的日子,也如同一潭不起波澜的井水,沉闷得令人发慌。故而,他私下里常与一些趣味相投的商贾朋友往来,流连于临安府的各色风月场所,寻求那份家中无法得到的刺激与慰藉。
这一日,夕阳西下,华灯初上。沈仲文刚核对完城南分号的账目,正觉百无聊赖,好友“隆昌”米行的李掌柜便笑嘻嘻地找上门来。
“沈兄,忙碌一日,何不随小弟去个妙处松散松散?”李掌柜挤眉弄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模样。
沈仲文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懒懒道:“又是哪家酒楼?左右不过是些陈词滥调,无甚新意。”
“非也非也!”李掌柜凑近些,压低声音,“今日带沈兄去城西新近红火的‘醉月楼’,听闻那里新来了一位歌姬,名唤柳烟萝,不仅歌喉如天籁,容貌更是倾国倾城,更难得的是,性子高傲,等闲人连近身说句话都难,卖艺不卖身,不知勾了多少王孙公子的魂儿去呢!”
闻听此言,沈仲文来了兴致。他素来喜好这等带有挑战性的“艳遇”,越是难以得手,越能激起他的好胜心。“哦?竟有如此人物?那倒要见识见识。”
二人乘着马车,不多时便来到醉月楼前。但见楼高三层,飞檐翘角,灯火通明,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门前车马不绝,锦衣华服的宾客络绎而入,楼内传出阵阵丝竹管弦之声,夹杂着女子的娇笑与男子的喧哗,一派纸醉金迷的景象。
进入楼内,自有伶俐的龟公迎上前来,将二人引至二楼一处视野极佳的雅座。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脂粉香气与酒气,舞台上正有舞姬随着乐声翩翩起舞,水袖翻飞,眼波横流。沈仲文与李掌柜落座,点了酒菜,一边小酌,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台上的表演。
几曲过后,台上的舞姬退下,乐声稍歇。就在众人推杯换盏之际,楼内的灯火似乎都暗了几分,一束柔和的光亮聚焦在舞台中央。乐声再起,却非方才的靡靡之音,而是清越空灵的琵琶声,如珠落玉盘。随即,一个身影袅袅娜娜地走上台来。
只这一眼,沈仲文便觉得呼吸一窒,手中的酒杯僵在半空,目光再也无法移开。
那女子,年约二八,身量苗条,穿着一袭杏子黄缕金撒花罗裙,裙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摇曳,宛如风中垂柳。她梳着时兴的垂鬟分肖髻,乌云般的发间,只斜插一支简单的银质步摇,流苏垂下,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她并未浓妆艳抹,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朱,一张瓜子脸莹白如玉,最动人的是那双微微上挑的凤眼,眼波流转之间,似嗔似喜,自带三分勾魂摄魄的风情,却又在眼底深处藏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清冷与疏离。
她怀抱琵琶,纤纤玉指轻拨琴弦,朱唇微启,歌声随之流淌而出。那歌声,不似寻常歌姬的甜腻娇嗲,而是清亮婉转,时而如幽咽泉流,时而如黄莺出谷,一字一句,清晰地送入每个听客的耳中,唱的是一阕柳永的《雨霖铃》: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
词本哀婉,经她唱来,更添几分缠绵悱恻之意。楼内原本的喧闹不知何时已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沉浸在这歌声营造的离愁别绪之中。沈仲文更是听得痴了,他仿佛看到了那长亭送别的凄清景象,感受到了那无语凝噎的刻骨离愁。这女子,不仅貌美,歌艺更是直击人心。
“沈兄,沈兄?”李掌柜连唤数声,才将沈仲文从痴迷中惊醒。他讪讪地放下酒杯,喉头滚动了一下,压低声音问道:“李兄,台上这位……便是你说的柳烟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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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李掌柜不无得意地笑道,“如何?小弟没有夸大其词吧?这柳姑娘可是醉月楼花了大力气培养的头牌,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这一把好嗓子,真是千金难买。只可惜啊,性子傲得很,多少公子王孙为她一掷千金,想请她单独一叙都难如登天,至今还未听说谁能成为她的入幕之宾呢!”
这番话,如同在沈仲文心头烧起了一把火。他本就为柳烟萝的风姿所迷,此刻听闻她如此难以接近,那股商人与生俱来的征服欲更是熊熊燃烧起来。他沈仲文在钱塘商界也算是一号人物,财富地位样样不缺,难道还比不过那些纨绔子弟?
“哦?果真如此难请?”沈仲文嘴角勾起一丝志在必得的笑意,“我却不信。”说罢,他抬手招来候在一旁的老鸨。
那老鸨年约四十,风韵犹存,穿着艳丽的锦缎衣裳,满脸堆笑:“哎哟,沈老爷,李老爷,今日什么风把您二位贵客吹来了?酒菜可还合口味?若有招呼不周之处,尽管吩咐!”
沈仲文也不多言,直接从袖中取出一锭足有五十两的雪花银,“啪”的一声放在桌上,银光闪闪,几乎晃花了老鸨的眼。
“妈妈,劳烦你通融一下,我想请台上那位柳姑娘过来喝杯水酒,这些银子,不成敬意,请妈妈和姑娘们吃杯茶。”
老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是堆得如同菊花一般。五十两银子,只是请过来喝杯酒说说话,这沈老爷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出手阔绰!她忙不迭地将银子收入袖中,连连点头哈腰:“沈老爷太客气了!您能赏脸是我们醉月楼的福气!您稍候,稍候片刻,我这就去请柳姑娘!只是……”她顿了顿,面露难色,“柳姑娘性子有些清冷,若是有言语不周之处,还望沈老爷海涵。”
“无妨,快去请吧。”沈仲文挥挥手,目光又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台上那抹杏黄色的身影。
不多时,一曲终了,柳烟萝抱着琵琶,向台下微微躬身施礼,便在如潮的掌声与喝彩声中翩然下台。又过了一会儿,在老鸨的引领下,她款款向沈仲文所在的雅座走来。
近距离观看,更觉其风姿绝世。她步履轻盈,罗裙曳地,仿佛不染尘埃。身上并无浓烈香气,只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淡雅馨香。走到近前,她敛衽一礼,声音依旧轻柔,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距离感:“烟萝见过沈老爷、李老爷。”
沈仲文连忙起身,亲自为她拉开座椅:“柳姑娘不必多礼,快快请坐!方才听闻姑娘仙音,真是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啊!”
柳烟萝依言落座,姿态优雅,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如同微风拂过湖面,泛起浅浅涟漪:“沈老爷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过是糊口的伎俩罢了,当不起如此盛赞。”
李掌柜在一旁凑趣道:“柳姑娘何必过谦?你的歌声,可是连我们沈兄这等见多识广的人都听呆了呢!”
柳烟萝眼波微转,瞥了沈仲文一眼,那目光似有若无,却让沈仲文心头一跳。她并未接话,只是端起丫鬟斟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
席间,沈仲文使出浑身解数,频频向柳烟萝敬酒,言语间尽是试探与奉承,从她的歌艺谈到诗词,再谈到书画,试图找到接近她的突破口。然而,柳烟萝始终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应对得体,思路清晰,显露出良好的教养与学识。对于沈仲文隐含挑逗的言语,她或是巧妙避开,或是淡然回应,既不显得亲近,也不至于冒犯。
她就像一株带着露水的名贵兰花,美丽芬芳,却周身带着无形的尖刺,让人想要采摘,却又无从下手。这种若即若离的态度,非但没有让沈仲文退却,反而更加激起了他强烈的征服欲望。他看着柳烟萝那精致完美的侧脸,心中暗下决心:无论如何,定要赢得此等佳人的芳心,让她心甘情愿地臣服于自己。
夜色渐深,柳烟萝以身体疲乏为由,起身告退。沈仲文虽不舍,却也找不到理由强留,只得目送她那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
回家的路上,马车颠簸,沈仲文却毫无所觉。他的脑海中,满是柳烟萝的身影、歌声,还有她那清冷又勾人的眼神。家中贤妻冯氏的温言软语,绸缎庄繁杂的生意事务,此刻都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沉浸在这场突如其来的“迷恋”之中,浑然不知,命运的齿轮,已因此刻的痴迷,开始缓缓转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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