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属门滑开的嘶鸣格外刺耳。张纳伟蜷在床角,眼皮都没抬。持续的低温、无孔不入的低频噪音(18Hz),像冰锥日夜凿着他的神经。身体是空的,只剩培训烙印下的疼痛在回响——被强行掰开的骨节,被电击过的后腰,被虚拟手指亵玩过的皮肤,还有喉咙深处那声被迫挤出的“喵呜”带来的撕裂感。
“张先生…”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是熟悉的软糯台湾腔。
张纳伟的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又颓然放松。他缓缓转过头。门口站着的是小雅。她没穿护士服,套着一件普通的米白色针织开衫,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小巧的银色保温桶。几天不见,她瘦了些,脸色苍白,眼下的青黑浓重,原本明亮的眼睛红肿着,布满了血丝。那份停职反省带来的憔悴和惊惶,更深地刻进了她的眉宇间。她站在门口的光影交界处,像个随时会被风吹散的影子。
她没等允许,或者说,知道这里不需要允许。她一步步走进来,脚步虚浮,高跟鞋敲在冰冷地板上的声音都失去了往日的清脆。她在距离床铺一米多的地方停下,仿佛那是一个无形的界限。她把保温桶轻轻放在旁边的小桌板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开衫的下摆。
“我…我炖了一点红糖姜枣桂圆汤吼,”她开口,声音嘶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却比哭还难看,“加了多多的老姜…趁热喝,暖身子…你现在,需要这个…”她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张纳伟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还有他裹在薄毯下、依旧难掩微微蜷缩的姿态。她看到了他眼中那片死寂的荒漠,喉咙像被什么堵住,后面的话噎在了那里。
沉默在冰冷的空气里发酵。只有监测仪器规律的“嘀…嘀…”声,像在为这场告别倒计时。
许久,小雅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极大的决心。她没看张纳伟的眼睛,视线落在他搭在毯子外、骨节分明的手上,那手腕上还留着留置针的胶布痕迹。
“我…我要走了,张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块石头砸进死水,在张纳伟空洞的眼底激起一丝微不可察的涟漪。
“走?”沙哑破碎的声音从他喉咙里挤出来,带着久未开口的艰涩,更像一声无意义的喘息。
“嗯。”小雅用力点头,泪水瞬间蓄满了眼眶,她慌忙抬手抹去,“停职…结束了。上面…上面把我调回华夏总部了。明天…明天一早就走。”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重的哭腔和深深的无力感,“我…我抗争过吼…真的…可是…没有用捏…”
她抬起头,终于看向张纳伟的脸,泪水汹涌地流下,在她苍白的脸颊上冲出两道湿痕。“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好没用…看着你…看着你这样…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她的肩膀剧烈地抖动着,压抑的啜泣声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那个巧克力…害你差点死掉…后来…后来他们那样对你…我…我连靠近一点…都不敢…”巨大的愧疚和无力感几乎将她压垮,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张纳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中那片死寂的荒漠,没有被她的泪水浇灌出一丝生机。同情?歉意?这些人类的情感,对他这个即将被送上拍卖台的“商品”来说,太奢侈,也太遥远了。他像一尊风化已久的石像,感受不到温度。
小雅哭了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她用手背胡乱擦着脸,深吸几口气,眼神里挣扎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光芒。她飞快地、警惕地瞥了一眼墙角那个闪着微弱红光的监控探头,然后猛地向前凑近一步,压得极低的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急切:
“张先生…我…我知道我帮不了你…我救不了你出去…这个鬼地方…太可怕了…”她的声音抖得厉害,“但是…但是有样东西…我觉得…你应该看看…或者…带着…”
她的手伸进针织开衫内侧的口袋,摸索着,动作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笨拙。掏出来的,不是药,也不是什么武器。是一个小小的、硬质的透明塑料封套,边缘已经有些磨损泛黄。她飞快地将它塞进张纳伟放在毯子上的手里,指尖冰凉,带着汗意。
入手微凉。张纳伟麻木的指尖下意识地收拢。
塑料封套里,是一张照片。
一张小小的、色彩有些褪色、边角微微卷起的全家福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某个阳光明媚的公园草地,绿得刺眼。照片正中央,蹲着一个穿着粉红色小裙子、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大概三四岁的模样。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露出几颗小小的乳牙,手里紧紧抓着一个掉了一只耳朵的兔子玩偶。那是他的女儿,妞妞。四岁的妞妞。
妞妞的左边,蹲着一个年轻的女人,是苏玲。她侧着脸,温柔地注视着女儿,嘴角带着恬静的笑意,一只手轻轻搭在妞妞小小的肩膀上。阳光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
妞妞的右边,是张纳伟自己——照片里的张纳伟。那时的他,穿着熨帖的浅色衬衫,头发梳得整齐,脸上带着轻松的笑容,一只手揽着女儿小小的身体。他看起来…年轻,体面,是一个标准的、幸福的父亲和丈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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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张纳伟的目光,却像被最毒的蛇咬了一口,死死钉在照片里“自己”的脸上。不是在看笑容,而是在看照片里“自己”视线的落点——那目光,并没有完全落在女儿灿烂的笑脸上,也没有落在妻子温柔的侧影上。那目光的焦点,似乎微微偏移了,越过镜头,落在照片边缘之外某个看不见的点上。一个只有当时的“张纳伟”才知道的点。
一股冰冷的寒意,比实验室刻意调低的温度更甚,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冻结了他的血液!
他想起来了!清清楚楚!就是拍这张照片的那一天!那个阳光很好的周末!他带着老婆孩子去公园野餐。苏玲在整理餐篮,妞妞在草地上追蝴蝶。然后,他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了一下。是一条新信息,来自一个没有存名字、但他烂熟于心的号码:“你在哪?想你了。”
鬼使神差地,他借口去给妞妞买泡泡水,走到不远处的小卖部。就在他拿着泡泡水,一边扫码付款,一边飞快地回复着那条暧昧信息时,苏玲的声音带着笑意传来:“老公!看这边!妞妞摆好姿势啦!”他猛地抬头,脸上还残留着偷情被打断的瞬间慌乱,嘴角却条件反射般扯出一个“父亲”的笑容。咔嚓一声,这张“幸福”的全家福就此定格。
照片里他那个看似揽着女儿、实则透着心不在焉和一丝慌乱的笑容,成了对他道貌岸然最尖锐的讽刺!他出轨了。就在这张照片拍下前不久,就在他享受着妻子温柔、女儿天真的时刻,他的身体和心思,早已背叛了她们!
而现在…这张照片…这张记录着他虚伪幸福和肮脏背叛的铁证…竟然被小雅…在他沦为怪物的时刻…送到了他手里?
“啊…呃…”一声短促的、如同濒死野兽被扼住喉咙般的抽气声,从张纳伟的喉咙深处挤出来。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彻底冻结!握着照片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几乎要刺破那薄薄的塑料封套!巨大的眩晕感袭来,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扭曲!照片里妞妞天真无邪的笑容、苏玲温柔的侧影,和他自己那张虚伪的脸,在视线里重叠、放大,变成最恶毒的诅咒!
“这是…是我在保管处整理你个人物品时…偷偷拿出来的…”小雅的声音带着哭腔,充满了负罪感和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我知道…我知道这可能会让你更难过…可是…可是我觉得…你应该有它…妞妞…妞妞她那么可爱…”
小雅后面的话,张纳伟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张照片,和照片里那个虚伪的、可耻的“张纳伟”!羞耻!无与伦比的羞耻!比被扒光了衣服绑在展台上供人观赏更甚!比被虚拟的手指亵玩身体更甚!比被逼着发出屈辱的叫声更甚!这是他灵魂深处最肮脏、最无法洗刷的污点!是他亲手摧毁了那个阳光下的“幸福”,才一步步滑落到今天这个人不人、鬼不鬼、即将被当成玩物拍卖的地狱!
为什么?为什么小雅要把它带来?!是要在他彻底毁灭前,再给他最致命的一刀吗?是要让他明白,他根本不配拥有过去,也不配拥有任何怜悯吗?!
巨大的痛苦和一种毁灭性的自我厌弃,如同海啸般瞬间将他吞没!他猛地抬起手,手臂因极致的情绪而剧烈颤抖,似乎想将这张照片狠狠撕碎,扔得远远的!撕掉这张虚伪的面具!撕掉这个可耻的过去!
“不要!”小雅似乎看出了他的意图,惊恐地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扑上来,双手死死按住他颤抖的手臂。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手背上,滚烫。“不要撕!张先生…求求你…留着它!妞妞…妞妞是你的女儿啊!她还在…还在等你…至少…至少是个念想吼…”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绝望的哀求。
妞妞…女儿…
这两个字像最后的魔咒,击溃了张纳伟所有的力气。高举的手臂颓然落下,重重砸在冰冷的床沿。他死死攥着那张照片,指关节捏得发白,全身都在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不成调的嗬嗬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泪水,滚烫而汹涌的泪水,终于冲破了那片死寂的荒漠,毫无征兆地决堤而出,混着鼻涕和压抑到极致的呜咽,糊满了那张惨白的、被改造后依然残留着樱花粉底色的脸。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终于发出了最绝望的悲鸣。头顶那对猫耳无力地耷拉着,紧紧贴在汗湿的黑发里。
小雅看着他崩溃的样子,心如刀绞,却不敢再碰他。她只能站在一旁,捂着嘴,无声地流泪。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纳伟的颤抖才稍稍平息。极致的情绪爆发榨干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瘫软在床角,眼神涣散,脸上泪痕狼藉,只有胸口还在剧烈地起伏。
他低下头,视线再次落回手中那张皱巴巴的照片上。妞妞灿烂的笑容依旧刺眼。但这一次,除了那灭顶的羞耻和自我厌弃,一种更深的、更尖锐的痛楚,如同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心脏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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