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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8节（第1页）

&esp;&esp;他忽然抬手按在胸前铁甲上，金属冷光映着惨白面容：“纵是血脉相连又如何？您用我与母妃的一生作饵，就为除去您的眼中钉。可这步棋，您从一开始就下错了。”

&esp;&esp;雨水模糊了视线，他的声音却愈发清晰：“十几年前儿臣便知晓身世真相。可那又如何？在薛亲王身边，儿臣才知何为父子天伦。这二十几载，反叫儿臣庆幸，庆幸不曾长在您身边，做您手中那把弑亲的刀。”

&esp;&esp;“是，儿臣确有私心。想要储位，想要这万里河山，可终究，儿臣做不出弑养父这等禽兽之行。”

&esp;&esp;他抬手抹去面上雨水，声音里带着几分疲惫的决绝：“父皇，儿臣劝您降了吧。这一仗若打下去，苦的终究是黎民百姓。这江山，从来就不是谁家的私产。”

&esp;&esp;“您可曾记得？去岁淮北水患，三万灾民流离失所，您却在修建避暑行宫，就为夏日纳凉，强拆了青崖山十八户百姓的祖宅。您这样的君王，拿什么福泽苍生？”

&esp;&esp;说到此处，他忽然自嘲地笑了笑：“当然，这些话，原也轮不到儿臣来说。儿臣今日，不过是选那个真正疼我护我之人罢了。”

&esp;&esp;薛廷衍说到此处，语音哽咽，低垂着头，连肩头都微微发颤。

&esp;&esp;秋雨寒凉，浸透铁甲，冻得人骨髓生疼。周围将士闻得这番剖白，无不为之动容。

&esp;&esp;薛亲王叹息一声，朝他倾身过去，抬手拍了拍他湿透的肩甲：“衍儿！”

&esp;&esp;“可是……”

&esp;&esp;薛亲王话音甫落，薛廷衍连道三声“可是”，声音一声比一声凄厉。在最后一个字还未落地，他突然猛地旋身，袖中寒芒乍现，一柄锋利匕首已是精准地没入薛亲王脖颈。

&esp;&esp;他的动作又快又狠，薛亲王身躯一僵，未及反应。

&esp;&esp;“可是”薛廷衍贴着他的耳畔，声音轻得只有两人能听见，“您教过我的，成大事者”刀刃又往前送了半寸，“可以六亲不认。”

&esp;&esp;顿时，鲜血喷涌，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洇开大片猩红。

&esp;&esp;薛亲王瞪大的眼中，还凝着未及褪去的疼惜。

&esp;&esp;他的手还维持着拍在肩头的姿势，可那匕首却已穿透铁甲缝隙，狠狠扎入皮肉。

&esp;&esp;薛廷衍这一番动作快得惊人，未等对方倒下，反手又掏出第二把匕首，直刺心口。这一刀虽遇铁甲所阻，却仍精准地没入三寸。

&esp;&esp;薛亲王身形一歪，倒在了他怀中。

&esp;&esp;“父亲”他贴着薛亲王的耳畔轻唤，眼底的哀戚早已化作森然寒意。

&esp;&esp;雨水冲刷着匕首上的血痕，他低笑出声：“养育之恩虽重，可终究比不得太子之位来得实在。父亲素日里不是常教导孩儿吗？世间万事当以自身利益为先。儿子虽厌恶皇室的身份，却更恨被夹在你们中间进退维谷。多少次父皇总拿母后的性命相挟，逼我对您下手。可每每望见您待我这般舐犊情深，那匕首便再难往前递半寸。”

&esp;&esp;“这些年反反复复，生生将儿子逼得喘不过气。偏还要强撑着笑脸，扮作父亲膝下恭顺贤良的好儿子。我厌极了这般任人摆布的滋味，恨透了做他人掌中傀儡。”

&esp;&esp;“今日若父亲得胜，可能会立我为储。但我们终究不是血脉至亲，谁能担保来日不会像今日这般，您将那刀锋抵上我的咽喉？至少生身父亲，总不至于真要了儿子的性命。”

&esp;&esp;所以，他最终还是选择杀掉养父。

&esp;&esp;“说来可笑，父亲这般杀伐果决的枭雄，今日偏偏对儿子毫无防备。不知是太过自信，还是当真顾念这点虚假的父子情分？”

&esp;&esp;暴雨如注，豆大的雨点砸在身上，寒意刺骨，仿佛要将人的心口凿穿。

&esp;&esp;薛廷衍话音方落，薛亲王麾下将士骤然暴起，刀光剑影直逼他而去。

&esp;&esp;薛廷衍猛地推开中

&esp;&esp;刀的薛亲王，勒紧缰绳，朝着洞开的宫门疾驰而去。

&esp;&esp;厮杀声顷刻间撕裂雨幕，两军交锋，刀戟相撞，血水混着雨水在青石板上蜿蜒成河。

&esp;&esp;薛亲王从马背上重重跌入泥泞之中，鲜血自铠甲缝隙汩汩涌出。他侧过头，望着那个养了二十余年的“儿子”策马远去的背影，唇角扯出一抹冷笑。

&esp;&esp;这，就是薛廷衍。

&esp;&esp;起初，亲王铁骑悍勇，势如破竹，可薛廷衍临阵倒戈，麾下精锐尽数叛离。主帅重伤，军心溃散，鏖战至天光破晓时，整座皇城已浸在血海之中。

&esp;&esp;最终，这场宫变以薛亲王兵败落下帷幕。

&esp;&esp;皇上以雷霆之势平息了这场宫变，旋即下诏册封薛廷衍为东宫太子。

&esp;&esp;就在薛廷衍入主东宫那夜，李贵妃的寝宫突发大火，熊熊烈焰吞噬了整座殿宇，连同三皇子皆葬身火海。

&esp;&esp;不过数月光景，朝堂风云骤变，乾坤颠倒。

&esp;&esp;谁曾想，皇上会将亲生骨肉蛰伏敌营二十余载，其忍辱负重，亲手了结养育之恩，最终认祖归宗，登上储君之位。满朝文武皆惊，却无人多言。

&esp;&esp;坊间闻得此战者，无不暗自唏嘘。薛亲王筹谋半生，竟这般轻易殒命于亲手抚育二十载的义子手中，当真讽刺至极。茶肆酒巷间百姓窃窃私语，朝堂上老臣们皆掩袖叹息。

&esp;&esp;然则这场龙争虎斗终究分出了胜负。如今圣上独掌乾坤，新立储君。

&esp;&esp;天下，看似太平。

&esp;&esp;薛廷衍甫登太子之位，便当朝参奏太傅与薛亲王暗通款曲，有谋逆之嫌。圣上本就对沈家积怨已久，当即下旨将太傅府满门收监。

&esp;&esp;初冬来临时，这场天家博弈终是尘埃落定。

&esp;&esp;太子殿。

&esp;&esp;“支言，只要你肯低一低头，我便饶了他，流放之事，亦可作罢。”

&esp;&esp;“支言，事到如今，你还执拗什么？你看看我，我能给你快乐，我也能让你满足。”

&esp;&esp;“支言，看着我，不许躲。”

&esp;&esp;风雪肆虐，凉意侵骨。沈支言被逼至墙角，下颌蓦地被一只修长冰冷的手扣住，娇小的身躯也被迫贴进对方怀中。她慌乱推拒，可那人的手臂如铁铸般纹丝不动。

&esp;&esp;初入冬，京城就下起了大雪。

&esp;&esp;“支言。”钳制她下颌的力道陡然加重，“明日便要上断头台了，你当真不怕？若是你跟了我，不仅能保你性命，纵是你要天上明月，我也能为你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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