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将尽时,灶膛里最后几星火苗仍在跳动,映得虞玉兰的脸忽明忽暗。
她盯着碗里凝结成块的玉米糊糊,碗沿焦褐的嘎巴在火光中泛着油亮。
大房媳妇那句含沙射影的话,此刻又在耳边响起,像根扎进肉里的刺。
让她说去!虞玉兰突然抄起那碗还冒着热气的玉米糊糊,骨节分明的手指攥得碗沿发白。
滚烫的玉米糊刚触到舌尖,她便被烫得浑身一颤——那灼烧般的疼痛从喉咙直窜脑门,眼眶瞬间蓄满泪水,又被她生生逼了回去。
这灼痛让她想起男人离世那年,全家穷得锅底能照见人影,是大兰带着才六岁的忠楜和更小的忠兰、忠云,挎着补丁摞补丁的破篮子漫山遍野挖野菜。
.闺女总把最苦涩的野蒿子往自己嘴里塞,把带着露水的嫩榆钱留给弟弟妹妹,冻得通红的小手攥着野菜,却还笑着说:娘,等开春漫山都是槐花,可甜哩!
粗陶碗磕在木桌上发出闷响,惊得墙角的蟋蟀噤了声。
虞玉兰抹了把嘴角的糊渍,起身时带得木凳吱呀作响。
月光从糊着旧报纸的窗棂漏进来,在她佝偻的背上投下细碎的影子。
她摸到墙角那把豁口镰刀,指腹抚过刃口处参差不齐的缺口,仿佛触到了大兰出嫁前夜偷偷塞进行李的红绳——那是闺女用攒了半年的碎布头换的,说要给娘系在手腕上保平安。
第二天的日头刚爬上树梢,虞玉兰便带着忠楜往村西磨坊走去。
老石磨立在斑驳的土墙下,磨盘边缘被岁月打磨得发亮,泛着温润的光。
套磨时,忠楜轻抚骡子后腿上那道月牙形的疤——那是去年拉粮车时受的伤,正是大兰蹲在牲口棚里,用捣碎的车前草细细敷在伤口,昼夜不离地守了三天三夜。
姐说这骡子通人性。忠楜声音发闷,手掌摩挲着疤痕处新生的绒毛,每次磨面,它都走得稳稳当当,从不乱晃。
虞玉兰默不作声,却突然扬鞭抽在骡子身上。
皮鞭破空的脆响惊飞了屋檐下的麻雀,石磨吱呀转动,金黄的玉米粒顺着磨眼簌簌而下,化作雪白的粉末落在布兜里。
粉尘飞扬间,她仿佛又看见大兰出嫁前在这里推磨的模样。
那时闺女的长辫垂在磨盘边,偶尔沾上飞扬的面尘,像覆了层薄雪。
娘,等我到了河东,就买台新磨。
大兰边推磨边说,额前碎发被汗水粘在脸上,不用牲口拉,人推着就轻省,磨出来的面还细。
风从磨坊的破窗灌进来,卷起几缕面尘落在虞玉兰的鬓角。
她猛地扯紧缰绳,骡子吃痛地嘶鸣一声,石磨转得更快了。
玉米面如细碎的雪片纷纷扬扬,在布兜里堆起小小的山丘,恍惚间竟像是大兰坟前新添的黄土。
忠楜望着母亲紧绷的脊背,突然想起昨夜油灯下,娘对着泛黄的地契发呆的模样——那上面两个字,是用烧过的柳条炭写的,每一笔都像刻进了骨头里。
日头偏西时,婆媳俩撞见了土改工作队的小李。年轻干部戴着副圆框眼镜,手里的登记簿还带着油墨味。
玉兰嫂子,听说你家又添了两亩地?真有本事!他笑着翻开本子,钢笔尖悬在纸面。
虞玉兰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堆起笑:李同志说笑了,不过想让孩子们吃饱饭。
她悄悄碰了碰忠楜,儿子立刻低下头,像只受惊的兔子,破布鞋在地上来回蹭着。
等小李走远,虞玉兰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
粗布褂子黏在背上,凉飕飕的。
忠楜怯生生开口:娘,他会不会......别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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