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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8年 圣历定鼎 庐陵还朝与武周归唐（第2页）

癸卯日，朝廷任命狄仁杰为河北道安抚大使。当时黄河以北地区的百姓，有被突厥逼迫而顺从的，突厥军队撤退后，他们害怕被朝廷诛杀，往往逃亡躲藏起来。狄仁杰上奏疏认为：“朝廷议事的官员都主张治罪被契丹、突厥胁迫顺从的人，说他们虽然行为表现不同，但背叛朝廷的本心没有差别。实在是因为崤山以东地区近来由于军需调动征发，百姓负担沉重，家境全都破败，有的甚至逃亡。再加上官吏侵夺吞没百姓财产，借机生事，在严刑拷打之下，百姓痛苦不堪，在情势危急的情况下，便顾不得礼义廉耻了。生活在愁苦的环境中，百姓无法安居乐业，哪里有利可图就归向哪里，姑且谋求延缓死亡，这是君子感到羞愧耻辱的事情，却是小人的寻常行径。此外，各城邑沦陷于叛军之手，有的是在等待朝廷大军的救援，将士们为了求取功劳，都说是自己率军攻克的，臣担心这样会出现滥行赏赐的情况，也恐怕会有百姓无辜获罪。因为这些地方曾经落入叛军手中，就被视为险恶之地，以至于出现污辱当地百姓的妻子儿女、劫掠财物的事情，士兵们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仁义的，而士大夫也无法避免祸患，这实在是叛军平定之后，造成的祸患更加深重啊。况且叛军致力于招抚怀柔百姓，秋毫无犯，如今这些百姓归附朝廷，就是安分守己的平民，反而遭受摧残伤害，怎能不让人悲痛！百姓就像水一样，堵塞它就会成为泉水，疏导它就会成为河流，通畅与阻塞都顺着水流的趋势，哪里有固定不变的本性呢！如今这些获罪的百姓，必定不在家中，而是露宿荒野，在草莽中奔走，潜藏逃窜在山林河泽之中，赦免他们，他们就会走出躲藏之地，不赦免他们，他们就会铤而走险，崤山以东地区的众多盗贼，就是因此而聚集起来的。臣认为边境的战事暂时兴起，不值得忧虑，而中原地区不安定，才是大事。治罪他们，就会使民心恐惧，宽恕他们，那些心怀不安的人就会安定下来。恳请太后特赦黄河以北各州的百姓，一律不予追究。”太后下诏采纳了他的建议。狄仁杰于是安抚慰问百姓，将被突厥掳掠的人，全部遣送回原籍。发放粮食救济贫困的百姓，修整驿站，以便利撤军的将士。他担心各位将领以及使者胡乱索要供给，于是自己吃粗茶淡饭，下令手下不得侵扰百姓，有违犯的人，必定斩首。黄河以北地区于是恢复了安定。

朝廷任命夏官侍郎姚元崇、秘书少监李峤同为同平章事。

突厥默啜撤离赵州后，才释放阎知微，让他返回朝廷。太后下令将阎知微绑在天津桥南，处以车裂之刑，让文武百官一起向他射箭，随后又将他的肉割下吃掉，将骨头剁碎，诛灭他的三族，就连远亲中有的从未相识的人，也一同被处死。

褒公段瓒，是段志玄的儿子，先前就陷落在突厥。突厥军队在赵州的时候，段瓒邀请杨齐庄和自己一同逃跑，杨齐庄胆小怯懦，不敢动身。段瓒独自先行逃回，太后赏赐了他。杨齐庄不久之后也逃回朝廷，太后下令让河内王武懿宗审讯他；武懿宗认为杨齐庄心怀犹豫，于是将他和阎知微一同处死。处刑时，杨齐庄被射得像刺猬一样，气息奄奄还没有断气，行刑的人于是剖开他的腹部，割下他的心脏扔在地上，心脏还在不停地跳动。朝廷提拔田归道为夏官侍郎，十分亲近信任他，委以重任。

蜀州每年都派遣五百名士兵戍守姚州，路途艰险遥远，士兵死亡的人数很多。蜀州刺史张柬之上言认为：“姚州原本是哀牢国的土地，地处边远蛮荒之地，山高水深。国家开辟此地设置州郡，不曾得到当地的盐布赋税，也没有得到可用的士兵，反而耗尽了府库的积蓄，驱使平民百姓，到蛮荒之地服徭役，致使他们肝脑涂地，臣私下里为国家感到惋惜。恳请废除姚州，将其隶属于巂州，让当地首领每年按时入朝觐见，如同藩国一样。泸水以南的各个军镇也都予以废除，在泸水以北设置关卡，百姓如果不是奉命出使，不得与泸水以南的人相互往来。”奏疏呈上后，太后没有采纳。

圣历二年，公元699年，正月丁卯朔日，太后在通天宫举行宣读朔日政令的仪式。壬戌日，朝廷封皇嗣李旦为相王，兼任太子右卫率。

甲子日，朝廷设置控鹤监丞、主簿等官职，任职的大多是太后的亲信宠臣，也选拔了一些有才能、有文才的人参与其中。任命司卫卿张易之为控鹤监，银青光禄大夫张昌宗、左台中丞吉顼、殿中监田归道、夏官侍郎李迥秀、凤阁舍人薛稷、正谏大夫临汾人员半千都担任控鹤监内供奉。薛稷，是薛元超的侄子。员半千认为古代没有控鹤监这样的官职，而且聚集在这里的人大多是轻浮浅薄之徒，于是上疏请求废除这个机构；因此违背了太后的旨意，被贬为水部郎中。

腊月戊子日，朝廷任命左台中丞吉顼为天官侍郎，右台中丞魏元忠为凤阁侍郎，二人一同担任同平章事。

文昌左丞宗楚客和他的弟弟司农卿宗晋卿，因贪赃受贿数额超过一万缗，且府第规模过度奢华而获罪，宗楚客被贬为播州司马，宗晋卿被流放峰州。太平公主参观他们的府邸后，感叹道：“看到他们的住处，我们这些人简直是白活了！”

辛亥日，太后赐太子李显姓武氏；大赦天下。太后长出了两道重叠的眉毛，呈八字形，文武百官都前来祝贺。朝廷在黄河南北设置武骑团，以防备突厥进犯。

春季，一月庚申日，夏官尚书、同凤阁鸾台三品武攸宁被罢免，改任冬官尚书。

二月己丑日，太后前往嵩山，途经缑氏县，拜谒升仙太子庙。壬辰日，太后身体不适，派遣给事中栾城人阎朝隐到少室山祈祷。阎朝隐自己充当祭品，沐浴后趴在祭祀用的礼器上，请求代替太后承受病痛。太后的病情稍有好转，便重重赏赐了他。丁酉日，太后从缑氏县返回都城。

起初，吐蕃赞普器弩悉弄年纪还小，论钦陵兄弟执掌朝政，他们都有勇有谋，周边各少数民族都畏惧他们。论钦陵在朝中主持政务，他的弟弟们手握兵权，分别镇守各地，赞婆常年驻守吐蕃东部边境，成为唐朝边境的祸患长达三十多年。器弩悉弄渐渐长大，暗中与大臣论岩谋划诛杀论钦陵兄弟。恰逢论钦陵外出，赞普谎称外出打猎，召集士兵抓获论钦陵的亲信党羽两千多人，将他们全部处死，然后派遣使者召论钦陵兄弟回朝，论钦陵等人起兵，拒不接受命令。赞普率军讨伐他们，论钦陵兵败，自杀身亡。夏季，四月，赞婆率领部下一千多人前来投降，太后命令右武卫铠曹参军郭元振和河源军大使夫蒙令卿率领骑兵迎接他，任命赞婆为特进、归德王。论钦陵的儿子弓仁，率领所统辖的七千帐吐谷浑部众前来投降，被任命为左玉钤卫将军、酒泉郡公。

壬辰日，朝廷任命魏元忠为检校并州长史，充任天兵军大总管，以防备突厥。任命娄师德为天兵军副大总管，仍兼任陇右诸军大使，专门负责安抚归降的吐蕃部众。

太后年事已高，担心自己死后太子与武氏诸王不能和睦相处。壬寅日，太后命令太子李显、相王李旦、太平公主和武攸暨等人立下誓文，在明堂祭告天地，将誓文刻在铁券上，收藏在史馆中。

秋季，七月，朝廷命令建安王武攸宜留守西京长安，接替会稽王武攸望。丙辰日，吐谷浑部落一千四百帐归附唐朝。

八月，癸丑日，突骑施首领乌质勒派遣他的儿子遮弩入朝觐见。朝廷派遣侍御史元城人解琬安抚乌质勒以及西突厥十姓部落。

太后下诏：“各州县长官，没有上奏并得到朝廷的敕令，不得擅自为自己立碑。”

内史王及善虽然没有渊博的学识，但他清廉正直、意志坚定，具备大臣的气节。张易之兄弟每次侍奉太后在内宫宴饮，全然不顾人臣的礼节；王及善屡次上奏，认为他们的行为不可取。太后很不高兴，对王及善说：“你既然年事已高，就不适合再侍奉宴饮游乐了，只负责在宫中检查政务就可以了。”王及善于是称病请假，一个多月没有上朝；太后也不过问。王及善叹息道：“哪有身为中书令，天子却可以一天不见的道理呢？事情的结果可想而知了！”于是上疏请求退休，太后没有准许。庚子日，朝廷任命王及善为文昌左相，太子宫尹豆卢钦望为文昌右相，二人仍一同担任同凤阁鸾台三品。鸾台侍郎、同平章事杨再思被罢免，改任左台大夫。丁未日，相王李旦兼任检校安北大都护。朝廷任命天官侍郎陆元方为鸾台侍郎、同平章事。

本年，纳言、陇右诸军大使娄师德去世。

娄师德在黄河、陇右地区任职，前后四十多年，恭敬勤勉，从不懈怠，当地的百姓和少数民族都安居乐业。他生性沉稳宽厚，待人宽恕，狄仁杰能够入朝担任宰相，实际上是娄师德举荐的；但狄仁杰并不知道这件事，心里很轻视娄师德，多次排挤他到外地任职。太后察觉到这件事，曾经问狄仁杰说：“娄师德贤能吗？”狄仁杰回答说：“作为将领，他能谨慎地守卫边疆，至于贤能与否，臣就不知道了。”太后又问：“娄师德善于识别人才吗？”狄仁杰回答说：“臣曾经和他共事，没听说过他善于识别人才。”太后说：“朕之所以了解你，就是娄师德举荐的，他也可以称得上是善于识别人才了。”狄仁杰退出后，感叹道：“娄公有高尚的德行，我被他包容了这么久，我竟然都没有察觉。”当时罗织罪名诬陷他人的风气盛行，娄师德长期担任将相，却唯独能够凭借功名善终，人们因此十分敬重他。戊申日，朝廷任命武三思为内史。

九月，乙亥日，太后前往福昌县；戊寅日，返回神都洛阳。庚子日，邢贞公王及善去世。

接着，黄河泛滥，冲毁了济源百姓的一千多家房屋。

冬季，十月，丁亥日，论赞婆抵达都城，太后对他恩宠优待，赏赐十分丰厚，任命他为右卫大将军，让他率领部众驻守洪源谷。

太子李显、相王李旦的几个儿子再次离开皇宫，到宫外居住。

太后自从临朝称制以来，大多任命武氏诸王和驸马都尉担任成均祭酒，博士、助教也大多不是儒家学者。又借着郊外祭祀天地、在明堂祭祀、拜谒洛水、封禅嵩山等活动，选取弘文馆和国子监的学生担任斋郎，这些人因此得以被选拔补任官职。从此学生们不再专心研习学业，二十年间，学校几乎荒废，而从前被酷吏诬陷的人，他们的亲友流离失所，没能得到赦免宽恕。凤阁舍人韦嗣立上疏认为：“如今世俗风气轻视儒学，先王传下的治国之道，废弛而不被讲求。应当命令王公以下的子弟，都进入国学读书，不允许通过其他途径获取官职。此外，自从扬州、豫州起兵以来，钦犯案件逐渐增多，酷吏趁机专事杀人来谋求晋升。多亏陛下圣明，周兴、丘神积、王弘义、来俊臣等人接连被诛杀，朝野上下欢庆太平，如同再次看到了春天的和煦景象。至于像狄仁杰、魏元忠这样的人，过去遭受审讯，也都被迫承认有罪，如果不是陛下明察秋毫，他们早已经被处死了；如今陛下提拔重用他们，他们都成为了贤良的辅佐之臣。为什么他们从前被认为有罪，而后来又被视为贤能呢？实在是因为他们遭受了冤枉陷害，而后才得以甄别辨明。臣担心过去蒙受冤屈而获罪的人还有很多，情况也都和他们一样。恳请陛下弘扬天地般的仁爱，广施雷雨般的恩泽，自垂拱年间以来，无论罪行轻重，一律予以昭雪，死去的人追复原有的官爵，活着的人准许返回故乡。这样一来，天下人就都会知道从前的冤狱滥刑，并非陛下的本意，都是狱吏的罪过，阴间和阳间的人都会欢欣鼓舞，感应到祥和之气。”太后没有采纳他的建议。

韦嗣立，是韦承庆的异母弟弟。他们的母亲王氏，对待韦承庆十分苛刻，每次鞭打韦承庆时，韦嗣立必定会解开衣服请求代替兄长受罚；母亲不允许，他就私下里自己鞭打自己，母亲的态度因此逐渐变得温和。韦承庆担任凤阁舍人时，因为生病辞去官职。韦嗣立当时担任莱芜县令，太后召见他说：“你的父亲曾经说过：‘臣有两个儿子，都能够侍奉陛下。’你们兄弟在任上的表现，确实像你们的父亲所说的那样。朕现在让你接替兄长的职位，不再任用其他人。”当天就任命韦嗣立为凤阁舍人。

这一年，突厥默啜立他的弟弟咄悉匐为左厢察，骨笃禄的儿子默矩为右厢察，二人各自统领两万多名士兵；立他的儿子匐俱为小可汗，地位在左、右厢察之上，统领处木昆等西突厥十姓部落，拥有四万多名士兵，又号称拓西可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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