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周人诬陷温公高纬与宜州刺史穆提婆谋反,将他们的宗族全部赐死。众人大多自己申诉没有谋反,唯独高延宗捋起衣袖哭泣,一言不发,用花椒塞住嘴巴自尽。只有高纬的弟弟高仁英因为精神失常,高仁雅因为哑巴而得以幸免,被迁徙到蜀地。其余的亲属,没有被杀死的都被分散发配到西部边疆,最终都死在那里。
北周武帝将高湝的妻子卢氏赏赐给将领斛斯征。卢氏头发散乱、面容肮脏,长期斋戒,不说话也不发笑。斛斯征释放了她,卢氏于是出家为尼。北齐的皇后、妃嫔中贫穷的,甚至以卖蜡烛为生。
十一月壬申日,北周立皇子宇文衍为道王,宇文兑为蔡王。
癸酉日,北周派遣上大将军王轨率领军队救援徐州。当初,北周人在晋州击败北齐军队后,乘胜追击。北齐人丢弃的铠甲兵器,来不及收拾,稽胡族人趁机偷偷出动,将这些物资全部盗取。并拥立刘蠡升的孙子刘没铎为君主,号称圣武皇帝,改年号为石平。
北周攻克关东地区后,准备讨伐稽胡,商议要彻底捣毁他们的巢穴。齐王宇文宪说:“稽胡部族繁多,又占据着险峻的山谷,帝王的军队一旦出击,不可能全部消灭。暂且应当铲除他们的首领,对其余的加以安抚。”北周武帝采纳了他的建议,任命宇文宪为行军元帅,率领各路军队讨伐稽胡。抵达马邑后,分兵几路同时进军。刘没铎分别派遣他的党羽天柱防守河东,穆支防守河西,凭借险要地势抵抗北周军队。宇文宪命令谯王宇文俭进攻天柱,滕王宇文逌进攻穆支,将他们都击败,斩杀一万多人。赵王宇文招进攻刘没铎,将他擒获,其余部众全部投降。
北周下诏:“自从永熙三年以来,关东地区的百姓被掠夺为奴婢的,以及攻克江陵时,平民被没入为奴婢的,全部释放为平民。”又下诏:“后宫只设置妃子二人,世妇三人,御妻三人,其余的都裁减。”
北周武帝生性节俭,经常穿布袍,盖布被,后宫的妃嫔不超过十多人;每次行军作战,都亲自在军队阵中,徒步穿越山谷,忍受常人难以承受的劳苦;安抚将士时十分仁慈,而又明察果断,执法严厉。因此将士们既畏惧他的威严,又乐于为他效死。
北周开始施行《刑书要制》:聚众盗窃财物价值一匹布以上,以及里正、保长隐瞒五名壮丁或者一顷以上土地的,都处以死刑。
十二月庚申,北周武帝前往并州,将并州的四万户军民迁徙到关中地区。戊辰日,废除并州的宫殿和六府官署。
高宝宁从黄龙上表劝高绍义称帝,高绍义于是在突厥称帝,改年号为武平,任命高宝宁为丞相。突厥佗钵可汗出兵援助他。
到了公元578年,二月甲辰日,北周谯孝王宇文俭去世。
吴明彻包围北周的彭城,在城下环绕排列战船,攻城十分猛烈。王轨率领军队轻装前进,占据淮口,构筑长长的包围圈,用铁锁链串联起几百个车轮,沉入清水之中,以阻断陈朝战船的退路,陈朝军队十分恐慌。谯州刺史萧摩诃对吴明彻说:“听说王轨刚开始封锁下游,两端还没有筑城,您如果派我前去攻击,他们一定不敢抵抗。水路没有断绝,敌军的声势就不会稳固;他们的城池如果建成,我们这些人就必然会成为俘虏了。”吴明彻捋着胡须说:“拔取敌旗、冲锋陷阵,是将军您的事情;深谋远虑,是老夫我的事情。”萧摩诃大惊失色,赶忙退了下去。十天之内,水路就被阻断了。
北周的援军越来越多,将领们商议破坏堤坝撤退,用船装载马匹离去。马主裴子烈说:“如果破坏堤坝下船,船只必然会倾倒,不如先派马匹出城。”当时吴明彻背部的疾病十分严重,萧摩诃再次请求说:“如今求战不能,进退无路。如果暗中率军突围,并不算耻辱。希望您率领步兵、乘坐马车缓慢前进,我率领几千精锐骑兵在前后护卫,一定能让您平安返回京城。”吴明彻说:“老弟的这个计策,是个好办法。但是步兵人数众多,我作为总督,必须走在后面,率领大家一起前进。老弟的骑兵应当在前面开路,不能迟缓。”萧摩诃于是率领骑兵在夜间出发。甲子日,吴明彻下令破坏堤坝,趁着水势撤退军队,希望能进入淮河。抵达清口时,水势逐渐减弱,战船都被沉入水中的车轮阻挡,无法通过。王轨率领军队包围并逼近,陈朝军队溃散。吴明彻被北周人擒获,三万多名将士以及武器辎重全部被北周缴获。萧摩诃率领八十名精锐骑兵在前面突围,其余骑兵跟随其后,到天亮时,抵达淮南,与将军任忠、周罗睺的军队一起,唯独全军得以返回。
当初,陈宣帝计划夺取彭城、汴州,询问五兵尚书毛喜的意见,毛喜回答说:“军队长期作战已经疲惫,将领们骄傲自满,不应该过度追求远征的谋略。”等到吴明彻战败,宣帝对毛喜说:“你的话如今应验了。”当天,召见蔡景历,恢复他的征南咨议参军职务。
北周武帝封吴明彻为怀德公,授予大将军职位。吴明彻忧愁愤恨而死。三月戊辰日,北周在蒲州建造宫殿,废除同州和长春两座宫殿。
甲戌日,北周武帝开始佩戴日常的帽子,用黑色纱巾全幅向后包裹头发,再裁剪成四个帽脚。
丙子日,陈朝任命中军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淳于量为大都督,总管水陆各路军队;镇西将军孙瑒统领荆州、郢州各路军队;平北将军樊毅都督清口以上到荆山沿淮河一带的军队;宁远将军任忠都督寿阳、新蔡、霍州各路军队,以防备北周的进攻。
夏季,四月庚申日,突厥入侵北周的幽州,杀害抢掠官吏百姓。
五月己丑日,北周武帝率领各路军队讨伐突厥,派遣柱国原公姬愿、东平公宇文神举等人率领军队分五路同时进军。
癸巳日,武帝身体不适,停留在云阳宫;丙申日,下诏停止所有军队的行动。通过驿站召见宗师宇文孝伯赶赴武帝的临时住所,武帝握住他的手说:“我估量自己的病情一定无法痊愈,现在把后事托付给你。”当天夜里,任命宇文孝伯为司卫上大夫,总管皇宫的宿卫军队。又命令他乘驿站的马车火速回京镇守,以防备意外情况。六月丁酉朔日,武帝病情加重,返回长安;当天晚上去世,时年三十六岁。
戊戌日,太子宇文赟即位。尊奉皇后阿史那氏为皇太后。周宣帝刚即位,就放纵奢侈的欲望。武帝的灵柩还在停放期间,他毫无悲伤的神色,抚摸着自己先前被武帝杖责留下的伤痕,大骂说:“死得太晚了!”查看武帝的后宫妃嫔,逼迫她们满足自己的淫欲。越级提拔吏部下大夫郑译为开府仪同大将军、内史中大夫,将朝政委托给他。
己未日,将武皇帝安葬在孝陵,庙号高祖。安葬完毕后,下诏朝廷内外除去丧服,宣帝以及后宫妃嫔都商议立即恢复正常的服饰和礼仪。京兆郡丞乐运上疏,认为“安葬的日期已经很仓促,丧事刚结束就除去丧服,实在过于急切。”宣帝不听从。
宣帝因为齐炀王宇文宪地位尊贵、威望很高,十分忌恨他。对宇文孝伯说:“你如果能为我除掉齐王,我就把他的官职授给你。”宇文孝伯叩头说:“先帝的遗诏,不允许滥杀皇室骨肉。齐王是陛下的叔父,功劳高、德行好,是国家的重臣。陛下如果无故杀害他,我又顺从旨意曲意附和,那么我就成了不忠之臣,陛下就成了不孝之子。”宣帝听后不高兴,从此疏远了他。于是与开府仪同大将军于智、郑译等人秘密谋划,派于智到宇文宪的府邸探望,趁机诬告宇文宪有谋反的意图。
甲子日,宣帝派遣宇文孝伯告知宇文宪,想要任命他为太师,宇文宪推辞谦让。又派宇文孝伯召见宇文宪,说:“晚上与各位藩王一起入宫。”宇文宪抵达宫殿门口后,唯独被引进宫内。宣帝事先在别的房间埋伏了武士,宇文宪一到,就将他逮捕。宇文宪为自己辩解,宣帝让于智出面作证,宇文宪目光如炬,与于智对质。有人对宇文宪说:“以大王今天的形势,何必多说呢!”宇文宪说:“生死自有天命,我难道还想求生吗!只是老母亲还在堂上,恐怕会留下遗憾罢了!”于是将朝笏扔在地上。宣帝下令将他缢死。
宣帝召见宇文宪的下属官吏,让他们证实宇文宪的罪行。参军勃海人李纲,以死发誓,始终没有说一句屈从的话。有关部门用没有帷盖的车子装载宇文宪的尸体出宫,他过去的官吏都四散离去,只有李纲抚摸着棺材痛哭,亲自将他埋葬,哭着跪拜后才离去。
宣帝又杀死上大将军王兴、上开府仪同大将军独孤熊、开府仪同大将军豆卢绍,他们都是平时与宇文宪关系亲近友好的人。宣帝杀死宇文宪后没有正当的罪名,就说他们与王兴等人谋反,当时的人称之为“伴死”。
又任命于智为柱国,封齐公,以奖赏他。
闰月乙亥日,北周宣帝立妃子杨氏为皇后。
辛巳日,北周任命赵王宇文招为太师,陈王宇文纯为太傅。
北齐范阳王高绍义听说北周武帝去世,认为得到了上天的帮助。幽州人卢昌期起兵占据范阳,迎接高绍义,高绍义率领突厥军队赶赴范阳。北周派遣柱国东平公宇文神举率领军队讨伐卢昌期。高绍义听说幽州总管的军队外出,想要乘虚袭击蓟城,宇文神举派遣大将军宇文恩率领四千人救援蓟城,其中一半人被高绍义杀死。恰逢宇文神举攻克范阳,擒获卢昌期。高绍义听说后,身穿白色丧服举行哀悼仪式,返回突厥。高宝宁率领几万夷族和汉族骑兵救援范阳,抵达潞水时,听说卢昌期已死,就返回并占据和龙。
十一月,突厥入侵北周边境,包围酒泉,杀害抢掠官吏百姓。
十二月甲子日,北周任命毕王宇文贤为大司空。
己丑日,北周任命河阳总管滕王宇文逌为行军元帅,率领军队入侵陈朝。
公元579年春季,正月癸巳,北周宣帝在露门接受百官朝贺,开始与群臣穿戴汉、魏时期的衣冠;大赦天下,改年号为大成。设置四辅官:任命大冢宰越王宇文盛为大前疑,相州总管蜀公尉迟迥为大右弼,申公李穆为大左辅,大司马随公杨坚为大后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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