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台延伸至前方,一列银白圆环构成的“电梯”,无声降落。
一个声音响起:
“中转路径已开启,传输即将开始。”
女人下意识站上平台,身旁的中年人默默跟上。剩下几人犹豫片刻,也纷纷登上。
阮冬站在最后。他没有犹豫。
当电梯门在灰色空间中缓缓开启,六个人走了出来。
阮冬是最小的,其他五人,三个男人、两个女人,彼此并不熟悉,但因为在同一个死亡副本中存活,让他们形成了最初的信任。
“先一起走吧,孩子不能一个人。”
那个眼镜男说。
几人暂时组成队伍,在副现实的边缘地带穿行。他们还不知道这里的规则,也没弄懂如何获得资源,只知道自己被留下来了,而这里,是个没有时间感的灰色世界。
天色始终灰蒙,四周是破碎的混凝土地带与扭曲建筑的残骸。空气冷得像水泥,连呼吸都带着微弱腐烂的味道。
最初的几天,一种荒诞的同舟共济感笼罩着他们。眼镜男和中年男试图分析规则,浓眉女开始收集可饮用的水,西装男沉默地警戒,年轻女人会哼几句破碎的歌谣试图驱散死寂。
他们试着探索、建立临时营地、轮流守夜。那个年轻女人悄悄把最后半块被压扁的面包塞给了阮冬。阮冬贪婪地汲取着这点微弱却真实的暖意,尽管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警告:这份温暖与团结太脆弱了。”
果然,这份团结很快破裂。
第一个死亡,是因为一个“以一换一”的死亡游戏:西装男和中年男被强制绑定参与,输的那人必须死,赢的获得三枚原质碎片。
阮冬目睹了全过程。他看着曾经一起分食半块面包的两人,像野兽般撕咬在一起,眼中只剩下对生存和碎片的贪婪。
当赢者中年男人跪地呕吐时,阮冬死死咬住自己的手腕。那不是恐惧,是一种更深的东西——某种关于‘人’的认知,在那一天被彻底粉碎了。原来只需要三枚原质碎片,就能让同伴变成必须杀死的目标。
后来分配食物时发生了争执,浓眉女离开了队伍。
眼镜男是第二个死的。那天他们遇到了“资源争夺事件”,食物被抢走了,他也被三人围攻,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第三个女人,同样死于一次死亡游戏,她没看懂人牲设下的条件,被“规则反噬”。
第四个是中年男,他自己默默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剩下的阮冬,一个八岁的孩子,没有力量,也什么都不懂。
没人带他,也没人给他生存资源。
他也想参与物质交换,但没人肯和孩子交换。
“你没有筹码。”他们说。
他真的什么也没有。力量、知识、同伴,全都没有。
连说话,他都要学会先看人脸色。
所以他什么也得不到,他像一只真正的流浪狗,在篝火熄灭、队伍转移后的废墟里翻找。别人啃过的老鼠肉,胃袋的绞痛压倒了所有羞耻。他必须吃下去。
当所有人都在讨论“要组队”、“要计划收集999枚碎片”的时候,他只能远远站着。
他只有八岁。
饥饿时会哭,夜晚会冷,梦里还会喊“姐姐”。但醒来,他就会停住,然后在角落把自己脸擦干净,再摆出一个“没事”的表情。
因为他知道哭没用。
后来,他终于学会了如何一个人活下去。
再后来,他遇见了其他小队。
他们看见他是个孩子想要加入,第一反应不是拒绝,而是对视一眼,然后笑着说:“带上也无妨,这么小吃不了多少东西,说不定还有大用呢。”
他听得懂,但装作没听懂。
有人叫他“幸运符”,有人拿他当“先探路的诱饵”,还有人笑着摸他的头,却在他睡着的时候悄悄从他背包里拿走本就不多的食物。
他没有反抗。
他装作稚气未脱,强迫嘴角弯起最天真的弧度,让眼睛盛满懵懂的光,蹦跳着模仿那些早已模糊的记忆中的童声:“哇,哥哥好厉害!”“姐姐也是这样笑的耶!”“这个我不懂啦~”每一次刻意上扬的尾音,都像在无声地剜着自己的心。
然后他一次次地活下来。
有人说:“这小崽子八字真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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