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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从祖泽深家出来，李谨心情很不好，不想回客栈去，便独自出去走走。直到天黑，李谨才回到客栈。店堂里围着很多举人，都在那里议论科场行贿的事。李谨听了会儿，说：&ldo;国朝天下还不到二十年，科场风气就如此败坏了！伤了天下读书人的心，这天下就长不了！&rdo;

有人说道：&ldo;我们还在这里眼巴巴儿等会试，我听说状元、榜眼、探花早定下来了！状元，两万两银子；榜眼，一万两银子；探花，八千两银子！&rdo;

有人听如此一说，都说不考了，明日就卷了包袱回家去。

李谨道：&ldo;不瞒大家说，我已知道谁送了银子，谁收了银子。明日我就上顺天府告状去！有血气的明日给我壮壮威去！&rdo;

李谨这么一说，举人们都凑上来问他：&ldo;你说的是真的吗？&rdo;

李谨道：&ldo;这是弄不好就掉脑袋的事，谁敢乱说？&rdo;有几个脾气大的，都说明日愿意陪李谨去顺天府。

这里正叫骂得热闹，高士奇衣着一新，掀帘进店来了。有人立马凑了上去，奉迎道：&ldo;这不是高……高大人吗？&rdo;

高士奇甚是得意，嘴上却是谦虚：&ldo;刚到皇上跟前当差，哪里就是什么大人了？兄弟相称吧。&rdo;

那人道：&ldo;兄弟相称，不妥吧？对了，这可是高大人对我们的抬爱。高兄您鸿运当头，如今发达了可不要忘了我们兄弟啊！所谓同船共渡，五百年所修。我们这些人好歹还在一个屋檐下住了这么久，缘分更深啊！&rdo;

高士奇笑道：&ldo;有缘，有缘，的确有缘。各位聊着，我去找店家结账，收拾行李！&rdo;

李谨见这些人平日并不理睬高士奇，如今这么热乎，看着心里犯腻，便转身走开了。

张汧正在温书，忽听有人敲门。他跑去开了门，进来的竟是高士奇，满面春风的样子。张汧拱手道：&ldo;啊呀呀，高先生！您眨眼间就飞黄腾达了，我该怎么称呼您？&rdo;

高士奇笑道：&ldo;不客气！我们总算有缘，兄弟相称吧。&rdo;

张汧忙道：&ldo;高兄请坐！&rdo;

高士奇坐下，道：&ldo;张兄，您那位朋友李举人，他在外头瞎嚷嚷，会有杀身之祸的啊！&rdo;

张汧摇摇头道：&ldo;唉，我和陈敬都说了他，劝他不住啊！&rdo;

高士奇道：&ldo;陈敬倒是少年老成，会成大器的。&rdo;

张汧问道：&ldo;高兄您怎么过来了？您如今可是皇差在身啊！&rdo;

高士奇说：&ldo;在下那日走得仓促，行李都还在这店里哩，特地来取。张兄，我相信缘分。你我相识，就是缘分。&rdo;

张汧内心甚是感激，道：&ldo;结识高兄，张某三生有幸。&rdo;

闲话半日，高士奇道：&ldo;这回您科考之事，高某兴许还能帮上忙。&rdo;

张汧眼睛顿时放亮，心里虽是将信将疑，手里却打拱不迭，道：&ldo;啊？拜托高兄了。&rdo;

高士奇悄声道：&ldo;实不相瞒，我刚进詹事府，碰巧皇上要从各部院抽人进写序班，誊录考卷，我被抽了去。碰巧主考官李振邺大人又错爱在下，更巧的是李大人还是我的钱塘同乡。&rdo;

张汧问道：&ldo;您说的是礼部尚书李振邺大人？&rdo;

高士奇道：&ldo;正是！李大人是本科主考官，您中与不中，他一句话。&rdo;

张汧又是深深一拜，道：&ldo;张某前程就交给高兄了。&rdo;

高士奇却连连摇头，道：&ldo;不不不不，我高某哪有这等能耐？您得把前程交给李大人！李大人很爱才，他那里我可以帮您通通关节。&rdo;

张汧不相信高士奇自己早几日都还是个落泊寒士，立马就有通天本事了，小心问道：&ldo;这……成吗？&rdo;

高士奇说：&ldo;依张兄才华，题名皇榜，不在话下。可如今这世风，别人走了门子，你没走门子，就难说了。&rdo;

张汧转眼想想，却又害怕起来，说：&ldo;有高兄引荐，张某感激不尽。只是……这……可是杀头的罪啊！&rdo;

高士奇却说得轻描淡写：&ldo;此话不假！去年秋闱案，杀人无数，血迹未干啊！这回皇上下有严旨，京城各处都有眼睛盯着，听说行贿的举人已拿了几个了！不过，我只是领您认个师门，并无贿赂一说。&rdo;

再说那陈敬正在读书，听得外头吵吵嚷嚷，几次想出门看看却又忍住了。听得李谨的声音越来越大，便想去劝他回房。可他去了客堂，却见李谨已不在那里了，便往张汧客房走去。

他刚走到张汧门口，听得里头说话声：&ldo;高兄与我毕竟只是萍水相逢，您如此抬爱，我实有不安啊！&rdo;

高士奇笑笑，道：&ldo;张兄其实是不相信我吧？张兄，读书作文，我不如您；人情世故，您不如我。你等才俊，将来虽说是天子门生，可各位大臣也都想把你们收罗在自己门下啊！说句有私心的话，我高某也想赌您的前程啊！&rdo;

张汧问道：&ldo;如此说，高兄是受命于李大人？&rdo;

高士奇道：&ldo;不不！李大人岂是看重银子的人。我说过了，只是领您认个师门！&rdo;

张汧道：&ldo;我明白了。可在下家贫，出不起那么多啊！&rdo;

高士奇道：&ldo;李大人爱的是人才，不是钱财。人家看重的，是您认不认他这个师门！可是，您就是上庙里烧香，也得舍下些香火钱不是？往老师那里投门生帖子，也是要送仪礼的，人之常情嘛！&rdo;

张汧道：&ldo;兄弟如此指点，我茅塞顿开了。我这里只有二十两银票，一路捏出水了都舍不得花啊！&rdo;

高士奇道：&ldo;就拿二十两吧。&rdo;

陈敬刚想走开，却听得里头说起他来。高士奇道：&ldo;你们三位，真有钱的应是陈敬吧。&rdo;

张汧道：&ldo;高兄，陈敬您就不要去找他了。去年太原秋闱案，他险些儿掉了脑袋，他怕这事儿。&rdo;

高士奇笑道：&ldo;我只是问问。陈敬我不会找，李谨也不会找。不过这事不能让他俩知道，关乎你我性命，也关乎他陈敬的性命！我后日就锁院不出了，你只放心进去考便是了。我告辞了。&rdo;

陈敬急忙走开，忽听得高士奇在里头悄声说道：&ldo;隔墙有耳！&rdo;

陈敬担心回房去会让高士奇听到门响，只好往店堂那边走，飞快出了客栈。外头很黑，踩着地上的积雪咯咯作响。铺面的挂灯在风中摇曳，几乎没有行人。陈敬脚不择路，心里乱麻一团。忽见前头就是白云观了，观门紧闭，甚是阴森。陈敬有些害怕，转身往回走。

这时，观门突然吱地开了，里头出来两个人，陈敬听得说话声：&ldo;马举人您放心，收了您的银子，事情就铁定了。您千万别着急，不能再上李大人府上去。&rdo;

答话的肯定就是马举人：&ldo;在下知道了！&rdo;

陈敬心想今儿真是撞着鬼了，正蹑手蹑脚想走开，又怕让马举人撞见惹祸上身，忙猫腰往墙脚躲藏。观门吱地关上了。马举人得意地哼着小曲儿，当街撒了泡尿。陈敬只得躲着，不敢挪动半步。马举人打了个尿颤，哼着小曲走了。陈敬仍是不敢马上就走，直等到马举人走远了，他才站了起来。刚要走开，又听观里人在说收银子的事儿，道：&ldo;光是状元，李大人就答应了五个人，可状元只点一个啊！&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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