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命人准备七盏灯,一根红线,蜡烛若干,七盏灯按六合之法布局,红线相连,外圈用蜡烛围成八卦图,又与杨氏详细解说喊魂的注意事项。
杨氏向来体面,听说需要自己亲自出去喊,心里多少有些不太情愿。
“昭昭,还有没有更体面的法子?娘是平阳侯府主母,出门在外端的是侯府的脸面,这一路喊回来,也太……”
她有些说不下去了,为难地看着崔昭。
崔昭明白她的意思,幽幽问道:“脸面重要还是儿子重要?”
杨氏一噎,不情不愿地应道:“好吧!你说怎么做,娘就怎么做。”
她深吸一口气,认真听完崔昭的叮嘱便找个角落给自己做心里建设了。
一切准备就绪,静待黑夜降临。
跟来伺候的下人从未见过这等场面,私底下都议论开了,又是香烛又是摆阵设坛,一个个探头探脑,都想看看屋子里的热闹。
黄嬷嬷见状摆出侯府掌事嬷嬷的派头,将人狠狠训斥一顿,又委婉打发了别家前来探听消息的下人。
夜幕缓缓而来,崔昭沉着脸将蜡烛一根根点燃,门口两侧插上香烛。
杨氏则按照女儿的叮嘱领着几个丫鬟婆子出门了。
她手持引魂香,肩披崔钰的贴身衣裳,来到江边先大喊三声崔钰的名字,而后走一步喊一声,一步一步往暂住的农家院子走。
丫鬟婆子们各司其职,都不敢出一点错,神经全程紧绷着,缓缓跟在女主子的身后。
崔钰丢失的魂听到喊声迷迷糊糊从水里爬上来,见来人是阿娘,屁颠颠追上去,嘴里喊着“娘,娘”,然而他娘听不见,一心完成自己的活,边喊边走。
他又急又委屈,伸手去抓阿娘的手,却抓不到实物,从阿娘的手臂穿过去了。
崔钰见状大惊,又尝试了好几次依旧如此。
这下子他傻眼了,回想起白天发生的事,再看看湿漉漉还透明的自己,就以为白天跳进江里把自己淹死了,现在变成了鬼跟着阿娘回家。
“娘,呜呜……孩儿不孝,死的比您还早,不能尽孝了。”
“唉!孩儿死的真憋屈,早知道就不跳江了,被砍两刀或许还死不了。”
“娘,您记得给我挑个风水宝地,种点花,把我的玩具全烧下来给我,书册就算了,别烧了,我不想做鬼还被折磨。”
生怕娘把他丢在黑漆漆的野外,崔钰领悟到了“飘”这项技能,紧紧跟随其后,嘴里一直诉说自己的害怕,交代自己的身后事,还在无知无觉间燃烧魂力落了几滴眼泪。
可惜他娘一句也没听见。
一行人就这么进入村子里,有还没睡的百姓偷偷探头查看情况,又害怕地缩回去了。
“崔钰,跟娘回家了。”
“钰儿,娘来接你了,跟娘回家。”
杨氏喊一句,崔钰就在边上无语地应一声,随即就是一声叹息。
好不容易回到农家小院,杨氏口干舌燥,按照女儿的叮嘱站在门口大喊三声崔钰的名字,才停止。
崔钰一脸懵,正想问喊他干嘛,屋子里突然生出一阵强大吸力,将他整个魂魄吸了进去。
“娘啊,什么东西,救命!”
与此同时,崔昭在屋里念起咒语:“天罡七星,北斗九辰,洞悉阴阳……归其本体,筑起精神……”
咒语落下的瞬间,崔钰的魂落入七盏灯的最中心位置。
“啊啊啊!呜呜呜……”
“闭嘴!”
崔昭一声厉呵,屋子里瞬间安静了,门口的杨氏及其他丫鬟婆子也纷纷停下脚步,不敢踏进屋子里。
“啧,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鬼样子?”
崔昭隔着两步距离打量浑身湿漉漉的崔钰,说着也不等他回答,五指成爪,一抓一扔,崔钰就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了。
他有些懵,刚躺下去又立马坐起来,崔昭见状嫌他麻烦不听话,一张符箓直接拍过去,那一魂总算消停了。
杨氏鼓起勇气走进来,弱弱问道:“昭昭,你弟弟回来了吗?”
“嗯,已经送回体内了,半刻钟左右他就能醒来,地上的东西也可以收走了。”
崔昭给杨氏倒了一杯茶,温声道:“喝茶润润嗓。”
“好。”杨氏确实很渴,一连喝了好几杯茶水,才感觉嗓子舒服了些。
她吩咐丫鬟婆子收拾地面,自己守着小儿子,一会儿摸摸脸,一会儿揉揉手,半刻钟后,崔钰悠悠转醒,看见阿娘的一瞬间就不管不顾扑进她的怀里哇哇大哭。
等他哭够了从杨氏怀中退出,转头看见崔昭又忍不住抱着她哭了一场。
“呜呜,娘,姐姐,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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