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个好孩子,你知道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是对你最好的。”
文帝给予了叶卿选择的权利,却并不代表给予了她拒绝的权力。
上位者无非与下位者达成真正的共情,即使在一定范围内给予了自由,这种自由仍然是有边界的。
有一瞬间很想逃,像是在父母的口中听见自己被规划好的后半生,于是远远地从一个城市逃向了另一个城市,获得自以为是的自由。
可是她能做到吗?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面对这陌生的一切。
她还拥有那样的勇气吗?能够像当初一样,不顾一切地逃离。
……
叶卿想了很久,在从主殿回到白水宅的路上,她一刻不停地问自己这个问题。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将她笼罩在内,此时恰好一阵风吹过,在吹起她鬓角发丝的同时,也将叶卿的思绪高高抛起,如同被残风卷起的落叶。
等待她的,唯有在风停之后悄然无声地落地。
蓝天依旧,天空却突然出现了一队大雁,它们从空中穿过,飞过院落园林划分的四角天地,远远地不知道飘向何方。
叶卿只待在原地,安静的看着大雁远去,最后缓缓收回目光。
“女郎怎么了吗?”
她突然停下的动作十分突兀,小云跟在跟后,不由得上前。
叶卿的手中还拿着几封家书,那是她名义上的“家人”寄过来的信件,里面字字句句充满了形式上的关心,却挡不住那种陌生与冷漠。
她还有勇气吗?去面对一个陌生的世界?
她前十多年能活在优渥的环境中,不就是因为有家人的托举,其中又有多少是自己的努力,她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文帝并非她的家人,身边也都是他的人,所谓的家人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叶卿摇摇头,只低声对小云说无事。
她想,她大约是没有这样的勇气。
这几日杉水别居格外热闹,在后花园的一块空地,侍从们在那里搭起了戏台,准备给献唱的伶人使用。
即使这出戏是唱给逝者所听,但奈何杉水别居中向来安静,每年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会热闹一番,所以即使是搭台这样简单的事,也有不少人过去凑热闹。
叶卿远远地看了一眼,感觉像是小时候在老家看见下乡唱戏的人,不过也不知道这边唱的是什么,活在信息时代的年轻人很少会对那些感兴趣,也难有接触的途径。
只记得小时候外婆很喜欢听。
她坐在廊下,听着远方众人说说笑笑,园中侍女在这段时间中,也知道这位叶女郎性情不错,不是会打骂搓磨奴婢的人,所以在她面前也显得自在。
她倒是很喜欢看这种场合,侍女们年龄都不大,如果忽略掉别的,倒是很容易环视成拉着小姐妹穿汉服出片的大学生。
只是麻烦了小云,要一直守在她身边。
从那日文帝说开了之后,她便有些躲着对方,这种事情知道是一回事,捅破了窗户纸又是另一回事,总得给她时间接受吧。
所以这两日她也装傻,整天缩在白水宅中。
这一待到是发现了别的东西,其实早该想到的不是吗?这白水宅应该是棠溪瑾曾经住过的地方,而非简单的客居。
那把剑也是他的?
胡思乱想了一阵,远远地却看见柳姑姑向这边走来,怀中还端放着什么。
“柳姑姑这是怎么了吗?”
“女郎,有好消息!”柳姑姑行了个礼,便将两封信递给了她。
“叶大人有消息了,这是他寄给女郎的家书,另一封……”
“另一封是什么?”叶卿接过来,她这两天也没闲着,在白水宅里面试图认字,教书的人就是柳姑姑,学的不算快,柳姑姑却宽慰她,说回了洛城,会有专门的女官教她读书写字。
柳姑姑却看了看四周,才小声说道,“是温小公子寄来的。”
叶卿一愣,却只是悠悠叹了一口气,就连这声叹息也消失在了空气中,化为远处的一阵秋风。
秋风化雨,渭水泛滥虽很快得到了管治,但数日延绵的细雨却始终缠绕着苏县。
晚桂在雨水中将谢未谢,带着一缕清冷的残香,穿梭在屋檐墙角。
苏县县令叶怀良此时显得十分狼狈,他当日一时冲动命人绑了刺史,虽治理好了渭水带来的灾情,却得到了上司的记恨,于是半月前被人绑到了刺史府中,说是做客,但实则被困于其中。
两日前他才被放出来,却并未第一时间归家。
将他救出来的人……
“老爷此番遭难,还好无事……”温婉的声音响起,一妇人端着茶水进来,她神色憔悴,看来也同样为叶怀良的安慰日夜担忧。
妇人名唤李絮,是叶怀良青梅竹马的妻子,二人成婚数载,琴瑟和鸣,孕有一儿一女。
叶怀良回神,眼看妻子这般憔悴,连忙接过对方手中茶水,将她扶到凳子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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