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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喋血鬼见愁（第1页）

苍穹如墨，星月遁形。

数百里之外的泗水河上，正经历着一场天地倾覆般的暴虐。豆大的雨点被狂风裹挟着，如同无数冰冷的鞭子，疯狂抽打着浑浊汹涌的河面。

两岸，连绵不绝的芦苇荡在狂风中起伏翻滚，化作一片无边无际的黑色怒涛，发出阵阵凄厉如鬼哭的呜咽。

这里，河道陡然收窄，弯急滩险，暗流如毒龙潜伏，漩涡似鬼手拖拽，素有“鬼见愁”之名，是彭城通往九江最险恶的咽喉要道。

三艘悬挂着残破西楚旗帜的快船，如同狂风巨浪中的三片枯叶，正拼尽全力逆流而上。船身剧烈地颠簸摇晃，每一次与浪峰的撞击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中间那艘最大的船舱内，灯火在狂风中明灭不定，将人影扭曲地投射在湿漉漉的舱壁上。

正使项悍，项羽族弟，身形魁梧如铁塔，面生虬髯，脸色阴沉似铁，粗糙的手指，正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几上一个特制的双层防水铜筒。铜筒冰冷沉重，筒口用火漆严密封缄，火漆上清晰地压印着象征着西楚霸王无上权威的蟠龙纹——这里面，装着项羽亲笔书写的、给九江王英布的绝密严令。

项悍的心如同船舷外翻腾的浊浪，他知道铜筒内帛书上的每一个字都重逾千斤，足以决定九江乃至天下的走向。而代表项羽生杀予夺之权的信物——那枚沉甸甸的青铜“虎噬蛇”符节——就紧紧系在他腰间的革带内侧，紧贴着滚烫的皮肤。

副使蒯恒，乃范增心腹谋士，机灵精神，眼神锐利如鹰隼，侍立一旁，怀中紧紧抱着皮囊，里面有一只经过严苛训练、能在狂风骤雨中辨识归途的灰色信鸽。

船舱内气氛凝重如铅，唯有狂风骤雨撞击船体的轰鸣和浪涛的咆哮，提醒着他们身处何等的险境与重任。

“将军！风浪太大，雨幕遮天，前路难辨。此段河道狭窄，两岸芦苇丛深如海，恐非善地，是否寻一缓处靠岸暂避？”一名浑身湿透的护卫军官抹去脸上的雨水，声音带着无法掩饰的焦虑。

项悍猛地攥紧铜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虬髯因紧绷的咬肌而抖动：“不行！霸王严令，十万火急！片刻耽搁不得！传令各船，给我顶上去！加速前进！”

他心中的不安如同船舷外翻滚的浊浪，英布的态度暧昧如雾，此行无异于刀尖起舞，而这铜筒中的密令，就是悬在头顶的利刃。

就在船队挣扎着即将穿过一片最为茂密幽深、如同怪兽巨口的芦苇荡时——

异变突生！

“咻咻咻咻——！！！”

凄厉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啸声猛然盖过了风雨。

刹那间，两岸漆黑的芦苇深处，仿佛地狱之门洞开！无数燃烧的火箭，拖着橘红色的死亡尾焰，如同倾巢而出的火鸦毒蛇，密密麻麻地暴射而出！

它们穿透雨幕，精准地钉在船帆、桅杆、船舷上，浸透桐油的布匹、干燥的木料瞬间被点燃！

橘红色的火光顽强地在狂风暴雨中跳跃、蔓延，瞬间将三艘快船映照得如同燃烧的灯笼，也照亮了船上楚军士兵因惊骇而扭曲的脸庞！

“敌袭！有埋伏！保护使者！符节！！”护卫军官的嘶吼刚刚出口，便被更狂暴的声浪彻底淹没！

“杀——！”

“一个不留！夺符节！”

震耳欲聋的喊杀声如同平地炸响的惊雷！数十条矫健如鬼魅的黑影，驾着轻便迅捷的梭子舟，从四面八方、密不透风的芦苇荡中悍然冲出！

他们全身包裹在紧身黑衣之中，黑巾蒙面，只露出一双双在火光映照下闪烁着狼一般凶残光芒的眼睛。手中的环首刀、短戟在跃动的火焰下反射出冰冷的死亡寒芒！为首一人，身形并不特别魁梧，但动作迅猛如扑食的猎豹，每一个起落都带着致命的韵律——正是陈平麾下最令人闻风丧胆的死士首领，虫达！

“结圆阵！死守船舱！护住符节密令！”项悍反应极快，怒吼声中已将防水铜筒一把塞入怀中内袋，同时抄起案上沉重的佩剑。训练有素的楚军护卫反应亦是不慢，迅速收缩，以项悍和蒯彻所在的船舱为核心组成铁桶阵，刀剑出鞘，弓弩上弦，冰冷的锋刃指向汹涌而来的敌人。

然而，袭击者显然谋划已久，其凶悍与默契远超楚军意料。

虫达身如鬼魅，脚尖在己方梭舟边缘一点，整个人如同黑色的大鸟，无视风雨，凌空直扑项悍所在的主船。

半空中，他手中的狭长环首刀已化作一道撕裂空气的匹练寒光，带着刺耳的尖啸，直劈挡在舱门前的一名楚军百夫长！

“噗嗤！”血光如同喷泉般迸溅！那百夫长连格挡的动作都未能做出，大好头颅便带着惊愕的表情飞离了脖颈！

“挡住他！保护将军！”护卫们目眦欲裂，数杆长戈带着愤怒的破风声，毒蛇般刺向刚刚落地的虫达。

虫达身形诡异地一扭一旋，竟在间不容发之际从致命的戈林中滑过，手中环首刀借势横扫，如同毒龙摆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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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铛！噗嗤——！”金铁交鸣与利刃割开皮肉的闷响几乎同时响起。两名楚军护卫的咽喉和胸膛同时绽放出血花，惨叫着栽入漆黑翻涌的泗水，瞬间被浊浪吞噬！

虫达浑身浴血，如同地狱归来的杀神，踩着倒伏的尸体和黏稠的血泊，目标明确地直扑项悍！擒贼先擒王，符节密令，志在必得！

“狂徒受死！”项悍须发戟张，虬髯怒扬，手中重剑带着沛然巨力，呼啸着迎头劈下！

他力大招沉，剑风所至，连摇曳的灯火都为之一暗。

虫达毫不示弱，环首刀化作一片绵密的刀网，或格或引，以诡异刁钻的角度化解着沉重的剑势，同时寻找着致命的破绽。

两人在狭窄的船舱内瞬间展开生死搏杀。刀光剑影激烈碰撞，火星如同烟火般在昏暗的舱内四溅飞射。沉重的案几被撞翻，杯盘酒器碎裂一地，每一次兵刃的撞击都震得船舱嗡嗡作响，每一次闪避都险象环生，冰冷的死亡气息紧紧缠绕着两人！

项悍奋力搏杀，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绝不能让怀中的铜筒和腰间的符节落入敌手！

舱外的厮杀更加惨烈。虫达带来的死士个个悍不畏死，配合精妙，如同高效的杀戮机器。

他们利用梭舟的灵活和人数优势，从多个方向攀爬上楚船，与护卫们绞杀在一起。惨叫声、怒骂声、垂死的哀嚎、兵刃入骨的脆响、船体被撞击撕裂的呻吟、风雨的狂啸……

所有声音都混杂成一首令人毛骨悚然的死亡交响曲，不断有身影惨叫着跌入冰冷湍急的河水，鲜血如同浓墨般在甲板上肆意流淌，旋即又被更大的浪头无情地冲刷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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