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雨总带着股黏腻的湿意,缠缠绵绵下了整宿。
馆驿的青石板路被冲刷得发亮,倒映着廊下昏黄的灯笼光,雨丝落在屋檐上,淅淅沥沥的声响裹着夜的静谧,倒让这处临时居所添了几分孤绝的意味。
萧彻坐在书房案前,指尖摩挲着一枚北境产的墨玉扳指。
案上摊着张简陋的舆图,标注着从京城通往朔州的三条路线,每条线路旁都密密麻麻写着批注——哪段路有官驿盘查,哪处山林便于隐匿,哪条河道可借商船北上。
他已暗中联络了几名留在京城的北境旧部,只待寻得时机,便要冲破这无形的牢笼。
楚玉衡端着一碗温热的姜汤走进来,见他眉头紧锁,便将碗轻轻放在案边:“雨下得紧,喝碗姜汤暖暖身子,别再着凉了。”
萧彻抬头看他,眼底的冷硬稍缓:“你也没歇着?”
“睡不着。”楚玉衡在他对面坐下,目光落在舆图上,“赵阔今日已离京,按行程,三日后便到朔州。我们若再耽搁,怕是……”
话未说完,院外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叩门声,萧彻与楚玉衡对视一眼。
“去看看。”萧彻压低声音。
楚玉衡起身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望去,只见廊下立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帽檐压得极低,遮住了大半张脸,周身散发着与这雨夜相融的沉郁气息。
暗哨守在一旁,见楚玉衡看来,微微点头示意安全。
待那人走进书房,萧彻抬手屏退所有侍从,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将雨夜的喧嚣彻底隔绝在外。
来人缓缓抬手,摘下兜帽,露出一张俊朗却带着几分阴郁的面容——剑眉入鬓,鼻梁高挺,只是眼底积着化不开的沉凝,连唇角都带着几分常年压抑的弧度。
竟是大皇子,晟珏。
萧彻瞳孔骤然一缩,指尖下意识地扣紧了案上的剑柄,周身的气息瞬间冷了下来。
楚玉衡也暗自攥紧了袖口,心头满是惊疑。
这位大皇子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闲散人”,皇后嫡出的身份于他仿佛不是加持,反倒成了枷锁。
多年来,他从不踏入朝堂半步,每日只在府中临摹书画,与文人墨客往来,一副对皇权争斗毫无兴趣的模样,甚至连宫宴都甚少出席。
这样一个人,为何会在深夜冒着大雨,秘密来访?
“深夜叨扰,萧世子与楚公子见谅。”晟珏率先开口,声音平和温润,听不出半分怯意,目光扫过楚玉衡时,也并无半分轻视或讶异,仿佛他出现在这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
“大殿下深夜到访,有何贵干?”萧彻语气冷淡如冰,戒备之意毫不掩饰。
在这深宫高墙之内,能活下来的皇子哪有真正的“平庸怯懦”?
越是看似无害的人,往往藏着越深的算计。
晟珏似乎早已料到他的态度,并未动怒,反倒自顾自地走到客位坐下,指尖轻轻叩了叩桌面,目光沉静地掠过两人:“我为合作而来。”
“合作?”萧彻挑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殿下说笑了。我不过是个被削职的边将,困在京城动弹不得;楚公子更是罪臣之后,自身难保。殿下身为嫡长皇子,尊贵无比,我们之间,有何可合作之处?况且,殿下素来不问朝政,只爱风月书画,怎会突然对我这等‘麻烦’感兴趣?”
这番话带着明显的嘲讽,几乎是将“不信任”三个字摆在了明面上。
晟珏却依旧平静,只是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那笑容里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苦涩,又掺着些许对自身处境的讥诮:“风月书画?若真能醉生梦死,谁愿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如履薄冰地挣扎求存?”
他顿了顿,端起桌上早已凉透的茶,却并未饮用,只是目光变得愈发幽深,缓缓开口:“萧世子,你可知,朔州军此次为何会在决战前夕突然战力大损?萧王爷又为何会‘恰巧’被冷箭射中,重伤昏迷?”
“唰”的一声,萧彻猛地站起身,眼中的慵懒瞬间褪去,只剩下如刀般的锐利:“殿下知道什么?”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抑制不住的杀气——这几日他反复思索,始终觉得朔州之事绝非意外,如今晟珏的话,无疑印证了他的猜测。
“我不止知道缘由。”晟珏放下茶盏,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密函,指尖捏着函角,轻轻推到萧彻面前。
“我还知道,是谁指使内侍刘瑾,在北境军粮中掺入了那无色无味的‘絮风散’——那药能让人四肢酸软、腹泻不止,却又查不出明显毒理,最是阴毒。我更知道,是谁将萧王爷每日的饮食喜好、巡营路线,甚至是作战部署的细节,一五一十地透露给了黑山部族的细作。”
萧彻一把抓过密函,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他快速展开信纸,一行行蝇头小楷映入眼帘——上面清晰地记录着刘瑾与北境军中一名被收买的粮官往来的时间、地点,甚至连传递消息时用的暗号、毒药的来源地都写得明明白白。
最后附着的那枚私印,正是刘瑾常用的样式!
“畜生!”萧彻猛地攥紧信纸,指节发白,纸张被揉得皱成一团,周身的杀气几乎要将这书房的空气冻结。
他早猜到是晟玚搞鬼,却没想到对方竟歹毒到如此地步,用数万将士的性命来报私仇!
楚玉衡也凑上前,看清密函内容后,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虽未亲历沙场,却也知道军粮被动手脚意味着什么——那是直接断了将士们的生路!
“还有一事。”晟珏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静,却字字如惊雷般炸在两人心头,“城南流民之事,萧世子与楚公子想必也亲眼见过。半月前黄河决堤,沿岸百姓流离失所,涌入京城的流民不下数千。可为何朝廷拨下的赈灾粮款迟迟不到?为何地方官吏敢明目张胆地盘剥仅剩的救济粮?”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嘲讽:“因为有人在背后授意。故意拖延赈济,克扣钱粮,就是为了逼得流民走投无路,寻衅滋事。到时候,再借此弹劾主管赈灾之事的户部侍郎——那是我母妃留下的旧部,也是我在朝中为数不多能说上话的人。”
晟珏的目光扫过萧彻与楚玉衡,那目光里没有半分皇子的矜贵,只有看透世事的冰冷与疲惫:“这一切的幕后主使,都是我的好三弟,晟玚。而我们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他说到“父皇”二字时,语气里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
“他并非全然不知情,只是乐得纵容,甚至……乐见其成。他要的,从来不是朝堂清明,而是我们兄弟相残,他好坐收渔利,牢牢掌控住皇权。”
书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有窗外的雨声依旧淅淅沥沥,敲打着窗棂,像是在为这残酷的真相伴奏。
楚玉衡终于按捺不住,轻声开口,声音因震惊而有些沙哑:“殿下为何要告诉我们这些?这般隐秘之事,若是泄露出去,于殿下而言,无异于引火烧身。”
他实在无法理解,一位皇子为何会将如此致命的把柄,轻易交到两个“外人”手中。
晟珏的目光转向楚玉衡,那目光深沉而复杂,带着几分同病相怜的怅惘:“楚公子,令尊楚渊先生的《兰亭集序》临帖,我曾在太后祖母的宫中有幸拜读。先生笔法灵动,风骨卓然,字里行间皆是文人的赤诚与风骨。楚家蒙冤,满门流放,我亦深感惋惜。”
他话锋一转,重新将目光投向萧彻,语气变得无比认真,甚至带着几分孤注一掷的决绝:“我想与二位合作。我的目的很简单——我要晟玚死,要夺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要坐上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而你们,萧世子想回北境,救父王,重整军心;楚公子想为家族翻案,洗清冤屈。我们的敌人相同,所求之事亦可互为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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