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万亿美金的转账凭证就躺在桌面中央,是瑞士银行的本票,纸质细腻得像上等丝绸,指尖摸上去能感觉到细微的纹路,油墨还带着打印机未散尽的余温,不是冰冷的触感,反倒像带着点金属的厚重。本票的边角印着烫金的银行标志,是盾牌形状的狮鹫图案,狮鹫的翅膀纹路清晰可辨,连羽毛的层次感都压印得分明;右上角的编号是黑色的凸版印刷,数字棱角锋利,用指甲轻轻一划,能感觉到明显的凸起,绝不是伪造的扁平印记。
二十个沉甸甸的樟木箱子堆在大厅中央,像一座矮矮的金塔。箱子是百年老樟木做的,表面泛着深褐色的光泽,木纹里还透着淡淡的樟香,能驱虫防潮——显然是专门用来存放贵重物品的老物件。每个箱子上的铜锁都擦得发亮,锁身刻着繁复的缠枝莲花纹,花瓣的弧度流畅自然,锁芯是实心黄铜,闪着冷硬的光,钥匙孔周围还嵌着一圈细小的银边,是穆家当年的专属工艺。
两名敢死队成员上前,戴着白色的棉手套——怕留下指纹,也怕汗液腐蚀黄金——从腰间掏出特制的钥匙,钥匙齿纹与锁芯严丝合缝。“咔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像冰块碎裂的声音,铜锁弹开的瞬间,还带着点经年使用的滞涩余韵。
箱子被缓缓掀开,第一缕金光就刺得人下意识眯起眼——不是新铸黄金的刺眼亮,是沉淀了岁月的温润光泽,像揉碎了的月光凝在金属里。阳光照在黄金上,反射出层层叠叠的光,连空气都仿佛染上了金属的冷硬气息,细小的尘埃在金光里疯狂飞舞,像无数个细碎的金点在跳跃。
箱子里的黄金全是铸造成砖块的形制,每块足有五斤重,掂在手里沉得压手,能清晰感觉到黄金特有的密度。表面泛着细腻的哑光,摸上去光滑得能映出人影——我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指尖传来冰凉的触感,连我睫毛的弧度、眉心的细纹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半点杂色或划痕。
金砖的边缘还带着当年铸造时的天然纹路,是铜模脱模时留下的痕迹,深浅不一,带着手工的温度;有些砖角的位置,能看见一个小小的阴刻“穆”字,字体是老宋体,刻痕里嵌着淡淡的包浆,显然是穆湖家藏了三代的老货,从他爷爷那辈就埋在了地库深处,连空气都没怎么接触过,才保留得如此完好。
穆湖派来的使者是个年过六旬的老头,留着一撮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山羊胡,胡尖泛着银白,沾着两粒细不可察的红土尘粒——想来是从穆家老宅赶过来时,被风刮上的。他穿一件藏青色暗纹丝绸长衫,料子是曼谷老绸庄的重磅真丝,垂坠感极好,下摆随着脚步轻轻扫过地面,几乎不沾灰。长衫上的缠枝莲暗纹要在阳光底下才看得真切,花瓣是用银线混着丝线绣的,针脚细得每寸能数出二十针,连花萼的绒毛感都绣得栩栩如生,显然是穆湖身边贴身伺候的老人,穿用从不含糊。
他手里捧着个半尺见方的紫檀木盒子,盒面雕着松鹤延年的纹样:仙鹤的翅膀展开,羽毛层层叠叠,用的是浮雕技法,指尖摸上去能感觉到羽毛的凹凸;松树的枝干虬曲,松针细如发丝,是匠人用刻刀一点点剔出来的。盒子边缘包着黄铜护角,磨得发亮,搭扣是个小小的铜制寿桃,扣合时严丝合缝。掀开盒盖,里面垫着暗红色的软缎,缎面泛着细腻的绒毛感,把验金仪器衬得格外规整——银灰色的纯度检测仪巴掌大小,探头是镀金的,闪着淡金的光;电子秤的托盘是不锈钢的,边缘打磨得圆润,显示屏能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还有一把黄铜边框的放大镜,镜片透亮,没有半点划痕。老头的手指枯瘦,指节凸起,指甲修剪得短而齐整,边缘打磨得光滑,无名指上戴着枚油青种翡翠戒指,戒面有拇指盖大,虽然水头不算顶级,却透着温润的包浆,显然戴了不少年头。
此时的雷朵主楼大厅,阳光正透过高窗的雕花玻璃斜切进来,在红木办公桌上投下斑驳的光斑。丽丽姐坐在主位的藤椅上,指尖搭在扶手的蛇形雕饰上,看着老头走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等对方站定,她才慢悠悠探手进书桌左侧的抽屉,摸出一个牛皮纸信封——信封是八十克的加厚牛皮纸,颜色是深褐偏红,边缘的封口和四角都磨得发毛,是常年被手摩挲、反复从抽屉里取放留下的痕迹,连纸纤维都翻了边。信封正面用红蜡封了口,火漆凝固后形成不规则的圆饼,边缘带着自然的裂纹,正中央印着雷朵的蛇形标志:蛇身盘绕成圈,蛇头昂起,蛇鳞的刻痕清晰可辨,蛇眼处特意压出一个小凹陷,像藏着点冷光,蛇头刚好对着信封的开口处,仿佛在死死守护里面的“秘密”。
她捏着信封的一角,轻轻往桌上一放,“啪”的一声轻响,不算重,却带着纸张的厚实感,在寂静的大厅里格外清晰。“这就是Rkb1的配方,你们可以验。”丽丽姐的声音没什么起伏,眼神扫过老头手里的紫檀木盒,“要是觉得有问题,现在就说,别等走了再回头找补。”
老头连忙躬身应着“不敢不敢”,双手捧着紫檀木盒往前递了递,示意身后跟着的两个年轻伙计先去核对黄金,自己则小心翼翼地凑近书桌。他没敢用手直接碰信封,而是从盒里抽出一双细棉手套戴上——手套是米白色的,薄得像蝉翼,怕手上的汗渍污了纸张。指尖捏着信封的右下角,轻轻拎起来,先是对着阳光看了看纸张的厚度,又把信封转了个方向,确认没有被拆过的痕迹,才从盒里拿出那把黄铜放大镜。
他把放大镜凑到眼前,左眼眯起,右眼盯着火漆印,手指轻轻转动信封调整角度,让阳光刚好照在蛇形标志上。“蛇鳞的纹路是手工压的,每片都不一样,没有翻模的痕迹。”他喃喃自语,又仔细看了看火漆的边缘,“裂纹是自然凝固形成的,不是后撬的——后撬的会有毛边,这个是脆裂的。”确认火漆无误,他才用指甲尖轻轻抵住火漆的边缘,一点点往上挑——动作轻得像怕碰碎玻璃,火漆剥落时发出“咔嚓”一声细响,碎成两小块,落在铺着软缎的木盒里。
掀开信封封口,里面的信纸带着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那纸泛黄得像存放了十年的陈年烟叶,不是刻意染的均匀黄,而是边缘深、中间浅,带着岁月氧化的层次感。纸质发脆,手指一碰就能感觉到纤维的疏松,却还没到一折就断的程度,显然是自然老化的结果。他把信纸轻轻抽出来,展开时动作极慢,怕用力过猛扯破纸边——纸上用深蓝色钢笔写着密密麻麻的文字,字迹是老派的楷体,笔锋有力,连标点符号都写得规整;下方的化学公式用铅笔标注了符号,“a-甲基苯丙胺”的字样清晰,分子式的角标大小一致,显然是懂行的人写的。墨迹是深褐色的,边缘带着淡淡的晕染,像当年写的时候笔尖蘸了稍多的墨水,自然渗开的痕迹,绝不是后期用旧墨描的。
老头的目光落在信纸左上角,那里有几处浅褐色的茶水渍,形状是不规则的滴溅状,最大的一块像指甲盖,边缘的晕染模糊,没有刻意描画的生硬感——他早年在穆家管过档案,见过雷朵流传出来的旧文件,上面的茶水渍就是这个模样,是当年人随手放茶杯时溅上的。信纸中间偏左的位置还有一道折痕,折痕的边缘磨得发毛,带着细小的纤维,显然是被反复折叠后自然磨损的,不是用手硬压出来的——硬压的折痕会很直,而这个带着点自然的弧度,像当年藏在口袋里折出来的形状。
他又从盒里拿出纯度检测仪,按下开关,屏幕亮起淡蓝色的光。探头轻轻抵住墨迹最浓的地方,仪器发出“嘀”的一声轻响,屏幕上开始跳动数字,先是显示“墨迹成分:鞣酸铁(钢笔墨水特征)”,接着跳出行小字:“碳14检测:距今10.2±0.3年”。老头凑近看了两遍,又换了个墨迹点检测,结果依旧一致——和丽丽姐之前说的“配方诞生于十年前”完全对上。
“没问题,黛小姐。”他把信纸小心叠回原样,塞进牛皮纸信封,用火漆重新封好,放进紫檀木盒里,对着丽丽姐深深鞠了一躬,“穆爷说了,以后全听雷朵的安排,绝不敢再有二心。”
老头还是不放心,眉头皱成了疙瘩,枯瘦的手指从紫檀木盒的软缎里夹出一把银质镊子——镊子尖细得像蜂针,是专门用来处理古籍字画的工具,边缘打磨得光滑,怕刮坏纸张。他又从盒底摸出一根细针,是缝衣针磨尖的,针尖泛着青亮的光,连针鼻都小得几乎看不见。
他屏住呼吸,左手扶着信纸边缘,右手捏着镊子夹住细针,小心翼翼地凑到墨迹最浓的“a-甲基苯丙胺”字样上,用针尖轻轻刮了刮——力道轻得像风吹过,只蹭下一点极细的纸纤维,墨迹牢牢粘在纸上,没有半点起皮或脱落的痕迹,更没有露出底下的白纸。“不是后染的。”他低声嘟囔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些。
确认所有细节无误,他才用镊子夹着信封的边角,轻轻放进紫檀木盒里,盖好盒盖,铜制寿桃搭扣“咔嗒”一声扣紧。接着,他对着丽丽姐深深鞠躬,腰弯得几乎贴到膝盖,藏青色长衫的下摆垂到地面,连呼吸都放得极缓:“黛小姐,多谢您的信任。穆爷说了,以后雷朵指哪我们打哪,一定好好合作,绝不敢有半分二心。”
说完,他没敢抬头,双手捧着木盒贴在胸前,脚步轻得像猫,倒退着往大厅外走——每一步都抬得极低,鞋跟蹭着地面的红土,只发出“沙沙”的细响,连呼吸声都压得听不见。直到退到门口,他才轻轻转身,快步走出主楼,钻进等候在外的黑色越野车。
越野车的引擎低低轰鸣了一声,轮胎碾过主楼外的红土路,扬起漫天尘土——那土是金三角特有的赭红色,细得像粉末,顺着车轮的轨迹铺开,形成两道长长的土雾。车子越开越远,红色的尘土慢慢落定,先是遮住了车轮的痕迹,接着盖过了渐渐变小的车尾灯,最后连车的影子都融进了远处的罂粟田尽头,天地间只剩一片沉寂的红。
丽丽姐这才慢悠悠地站起身,藤椅腿在水泥地上划出“吱呀”一声轻响,她拿起桌面上的蛇形发簪,铜制蛇身贴着掌心的温度,转身往二楼书房走。推开书房门,檀香混着旧书的陈味扑面而来,她把发簪放在红木书桌上,“嗒”的一声轻响,蛇鳞擦过桌面的木纹,红宝石蛇眼在天光下跳了跳,亮得像淬了光的毒。
她转头看向我和工藤千夏,嘴角突然勾起一抹笑——那笑意先从眼角漫开,接着爬到嘴角,藏着十足的狡黠,连发梢都跟着轻轻晃了晃:“你们以为我真会把配方给他们?”
我心里猛地一动,三天前的深夜场景瞬间撞进脑海——那时书房的青铜台灯亮了一夜,灯光是暖黄色的,却照得满室寒意。台灯的灯座雕着缠枝莲,灯罩边缘的玻璃磨得发毛,光线透过灯罩,在桌面上投下一圈毛茸茸的光晕。
丽丽姐坐在藤椅上,手里捏着真配方的复印件——那纸已经泛黄,边缘有几道折痕,是她常年翻看留下的,上面的字迹被水浸过一次,有些地方微微发晕。她用指尖点着纸上的化学公式,指甲划过“a-甲基苯丙胺”的分子式,声音压得低却斩钉截铁:“把这个的比例颠倒三倍,原本是十克,改成三十克;再加上十克碳酸氢钠,五克氯化钠——这两样是厨房都有的东西,无害,但和其他成分混在一起,配出来的不是毒品,是能灼伤皮肤的腐蚀性液体,沾到就起水泡,根本没法用。”
她顿了顿,从抽屉里摸出一支英雄牌钢笔——笔帽上的漆掉了大半,露出里面的黄铜,笔夹弯了点弧度,是十年前的老款式,笔尖的铱粒磨得发亮,显然用过很久。“用这个写,墨水是我找旧货市场淘的蓝黑墨水,放了五年,颜色刚好是这种深褐的旧色。”她又递过来一沓信纸,是民国时期的宣纸,纸质发脆,对着光能看见细密的纤维纹路,边缘还带着自然的毛边,“就用这个纸,比现在的纸薄半分,手感也对。”
连茶水渍都是她亲手做的——她用茶针撬开一块五年的普洱,放进白瓷杯里,用沸水冲泡,茶汤呈深红褐色,像陈年的酱油。她捏着茶杯,倾斜着往纸上滴了几滴,茶汤顺着纸的纤维纹路晕开,形成不规则的浅褐印记,和真文件上的污渍一模一样。滴完后,她又拿起吹风机,调至最低温,隔着半尺远慢慢吹——怕温度太高把纸烤焦,吹得极慢,直到水渍边缘发脆,才停下手。
“一定要做得像,让他们看不出半点破绽。”当时她的眼神冷得像淬了冰的刀,指尖敲着桌面,“穆湖是只老狐狸,验得比谁都细,纸的年代、墨水的新旧、甚至茶水渍的晕染形状,都不能出一点错。”
工藤千夏也跟着笑了,那笑意清浅却带着十足的默契,眼角弯成细细的月牙,墨色和服的广袖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了晃,像被风拂过的蝶翼。袖口的银线刺绣在天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是极小的五瓣樱花图案,花瓣细得像发丝,银线磨得泛着柔光,有些花瓣的边缘还缀着半颗米粒大的珍珠,虽不显眼,却透着精致。她微微欠身,用带着敬语的日语轻声说道:「会长、英明です。穆湖たちはレシピを手に入れても、本物のRkb1を作れません。彼らが人と物を费やして原料をそろえ、试作したら、皮肤をやけどさせる廃物ができあがることに気づく时には、怒って血を吐きそうになるでしょう。その间に、私たちはこの金と金块で势力を拡大し终えています。彼らの本拠地を攻め落とすのは、ほとんど手间がかかりません。」(会长,您真英明。穆湖他们就算拿到配方,也配不出真正的Rkb1。等他们耗费人力物力凑齐原料试配,发现出来的是能灼伤皮肤的废品时,恐怕得气得吐血。到时候我们早就用这些钱和黄金扩充完势力了,端掉他们的老巢,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丽丽姐没接话,伸手拿起桌上那块五斤重的金砖,指腹摩挲着表面细腻的哑光,能感觉到铸造时留下的细微纹路——那是百年前工匠手工敲打的痕迹,带着粗糙的温度。黄金的冰凉顺着指尖往掌心钻,却让她的眼神越来越亮,像盯上猎物的毒蛇,瞳孔里闪着志在必得的光,连发间的碎发都跟着精神起来。
「赫猜不是想弄死我们吗?穆湖不是想要配方吗?」她的指尖敲了敲金砖,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就让他们拿着假配方慢慢研究吧,研究到死都配不出东西,只会白白耗光家底。」
她顿了顿,手腕微微用力,掂了掂金砖的重量,声音里带着算无遗策的笃定:「这些钱,足够我们再招五十个敢死队成员——要那种在缅甸丛林里待过、会用狙击枪和毒针的,再给姑娘们每人配一把伯莱塔92F,加十挺m249轻机枪、五把巴雷特m82A1,还有两百个卵形手榴弹,弹药管够;这些黄金,融了之后能铸造成子弹,纯度够高,杀伤力比普通弹药强三成,也能换军火——曼谷黑市的老宋欠我个人情,用黄金换他的AK-47,能多要两成货;还能打通曼谷警方的关系,给刑侦科的头头送块金砖,以后我们的货过湄公河,他们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话音落,她松开手,金砖重重砸在红木书桌上,发出「咚」的闷响,震得桌上的砚台都轻轻跳了一下。「等他们反应过来被骗,我们早就垄断了金三角的毒品通道——从湄公河下游的秘密渡口,到缅甸边境的罂粟田收购点,全捏在手里。那几个关键渡口一控制,所有货都得经我们的手,他们连口汤都喝不上。」
丽丽姐的目光扫过窗外的罂粟田,远处的红土路泛着刺眼的光,她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硬的笑:「到时候,这里的天,就彻底是我们的了。穆湖和赫猜?不过是我们踩在脚下的垫脚石罢了,用完就扔,连骨头都不用留。」
窗外的罂粟田正铺展成一望无际的粉色花海,从雷朵主楼的窗台一直延伸到天边的红土地平线——那不是单调的粉,是从花萼的粉白过渡到花瓣尖的淡绯,半开的花苞像攥着的粉拳,盛放的花瓣则舒展开层层褶皱,风一吹,整片花海就跟着翻涌,像一块活的粉色地毯在红土上起伏,连空气都被染成了淡淡的粉雾。
金三角的季风正烈,卷着细碎的花瓣往书房里钻——有的花瓣打着旋儿飘进来,蹭过窗棂的雕花,带着阳光的温度;有的则直直坠向书桌,轻轻落在那块金砖上,粉白的花瓣贴着冰凉的金面,瞬间被衬得格外柔软,可这粉与金的交映却透着说不出的诡异,像鲜血溅在黄金上,刺得人眼慌。花瓣在金砖上停了片刻,又被穿堂风卷走,留下一点极淡的粉痕,像给冷硬的金属烙上了温柔的假象。
远处突然传来武装皮卡的引擎声,不是清脆的轰鸣,是带着柴油味的低沉震颤,顺着红土路面往这边爬。那是雷朵接军火的车,车身喷着迷彩涂装,车斗盖着深绿色油布,边角用麻绳捆得紧实,能隐约看见油布下枪管的轮廓。引擎声越来越近,连轮胎碾过红土的“咕噜”声都听得真切,惊得花海边缘的几只麻雀扑棱棱飞起;可不过半分钟,声音又慢慢远去,带着渐弱的震颤,最后融进了罂粟田深处,只留下一道淡淡的车辙印,在红土上蜿蜒成线。
楼下大厅里的二十个樟木箱子还堆在中央,阳光透过高窗斜射在箱口的黄金上,反射出刺目的金辉,像一堆堆凝固的火焰——不是跳动的明火,是沉在暗处的冷焰,金辉顺着箱沿往下淌,在水泥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连空气里飘着的檀香都被染上了金属的冷硬味。原本温润的檀香气裹着黄金特有的微凉气息,吸进肺里,既有线香的陈韵,又有金属的锐感,像在品味一场掺了锋芒的静默。
我望着丽丽姐冷硬的侧脸,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斜切进来,刚好勾勒出她的轮廓——发梢沾着一点细碎的金粉,是黄金反射的光,几缕贴在脸颊的发丝被光染成了浅金色,却半点暖不透她的神情。她的嘴角还凝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不是得意的张扬,是掌控一切的冷峭,连下颌的线条都绷得笔直,像用红土捏出的硬壳。阳光在她身上投下淡淡的光晕,那光晕本该是暖的,落在她身上却只剩疏离,像隔着一层冰冷的玻璃。
我突然彻悟,这场围绕Rkb1配方的博弈,从一开始就是穆湖父子的死局——他们以为自己握着“诚意”的筹码在讨价还价,以为能靠金钱撬开雷朵的核心,殊不知,从赫猜在仓库桌下按下对讲机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成了丽丽姐棋盘上的死子。赫猜的鲁莽是送上门的破绽,穆湖的妥协是自投罗网的信号,连最后捧在手里的“配方”,都不过是我们用十年老纸、陈年墨水、普洱茶渍织就的骗局,每一处细节都是引他们入局的诱饵。
雷朵主楼的空气里,那丝若有若无的火药味还没散尽。只是这一次,它不再带着仓库谈判时的紧张肃杀,不再掺着佣兵鲜血的腥气,而是浸了胜利者的冷傲,顺着季风往远处飘——飘过翻涌的粉色花海,飘过蜿蜒的红土小路,飘向穆湖父子的老巢。
此刻的穆家老宅,恐怕正一片欢腾吧?穆湖说不定正戴着老花镜,把那张假配方铺在粗糙的木桌上,手指摩挲着泛黄的纸边,嘴角挂着贪婪的笑;赫猜大概在一旁搓着手,催着手下赶紧清点原料,玻璃瓶碰撞的“叮当”声混着他的吆喝声,吵得人头疼;那些被蒙在鼓里的伙计们正搬着成桶的化学试剂,生锈的容器在阳光下泛着青黑的光,没人知道这些原料终将熬出灼伤皮肤的毒液,而非能换黄金的毒品。
他们沉浸在“垄断高端市场”的幻梦里,却不知道一场更大的风暴早已在金三角的红土上酝酿——丽丽姐手里的黄金正变成成箱的军火,新招的敢死队已经在罂粟田里练枪,曼谷警方的关系也在金砖的铺垫下渐渐打通。等穆湖父子发现配方是假的,家底耗得精光时,等待他们的,只会是雷朵的利刃和这片肥沃的红土——就像那些被埋进花海的佣兵一样,他们终将成为罂粟的养料,让明年的花开得更艳,而雷朵的旗帜,会永远插在金三角的最高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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