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扶肖雅起身时,她的膝盖先打了个晃,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似的,接着整个人都开始不受控制地轻颤——不是浅淡的抖,是从膝盖往指尖蔓延的战栗,连攥着我胳膊的手指都凉得像冰,指甲几乎要嵌进我上臂的皮肉里,留下三道泛白的印子,印子边缘很快又因为她指尖的颤抖,泛出淡淡的红。她的牙齿还在无意识地轻磕,发出“嗒嗒”的细碎声响,混着房间里没散的血腥味,格外刺耳。
空气里的血腥味浓得像浸了水的棉絮,裹在鼻息里甩不开——既有新鲜血液的腥甜,又混着地毯被血浸透后散出的霉味,甚至还能闻到强子尸体上残留的汗味与劣质酒精味,像团黏腻的雾,贴在皮肤上又凉又闷。肖雅的目光本是涣散的,无意间扫过床脚强子的尸体时,瞳孔突然猛地收缩,像被针扎了似的,呼吸瞬间骤停,喉间挤出一声压抑的“唔”,那声音细得像蚊子叫,却满是恐惧。我余光瞥见强子胸口的血还在往地毯里渗,黑色t恤早已被染成深褐,血渍顺着地毯的绒毛漫开,离肖雅的脚边只有半尺远,赶紧上前一步,用后背牢牢挡住她的视线,掌心轻轻拍着她的后背,拍打的节奏放得极慢,像在安抚受惊的小猫,声音压得柔到骨子里:“别看,乖,先穿衣服,咱们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安全。”
墙角的行李箱早被之前的打斗撞翻,拉链崩开了一道大口子,金属齿歪扭着,里面的衣服散了一地:香槟色真丝裙的裙摆沾了点血渍,米白色针织开衫落在最上面,羊毛绒毛里裹着几颗浅褐色的灰尘颗粒,还有一根细小的木刺——想来是刚才门板被踹开时,飞溅的木屑粘上去的。我弯腰捡起那件针织开衫,指尖能摸到羊毛的细腻,轻轻拍了拍,灰尘颗粒簌簌往下掉,落在地毯上的血渍旁,显得格外扎眼。
帮她套左袖子时,她的手臂还在抖,抬臂的动作慢得像生锈的齿轮,手肘没控制好,轻轻撞在我胸口。我没躲,反而顺着她的力道往怀里带了带,让她的肩膀靠在我肩上,能借点力,轻声说:“慢点,不着急,我等着呢。”开衫的领口蹭过她脖子上的紫痕时——那道紫痕从下巴下方一直延伸到锁骨,颜色是深紫里透着红,边缘还泛着点肿——肖雅突然轻轻“嘶”了一声,吸气声细得像抽气,眼里瞬间泛起水光,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却没掉下来,只是死死咬着下唇,把唇瓣咬得泛白,然后猛地把脸往我肩膀上埋,发梢的碎发蹭过我脖颈的皮肤,带着点未干的潮气,痒得人心尖发紧。
我耐心地帮她理好衣襟,指尖蹭过她颈侧的皮肤时,能清晰感觉到那片皮肤还带着点发烫的温度——是刚才被强子掐出来的红热,连皮下淡青色的血管都比平时更明显。我指尖的动作放得极轻,生怕碰疼她,一边理着开衫的下摆,一边用余光扫过房间的门,耳朵绷得紧紧的,生怕再听到一点陌生的声响——刚才的打斗还在耳边回响,我不敢确定,外面是否还有强子的同伙。
我弯腰捡起散在地上的深灰色衬衫,指尖刚碰到布料,就觉出一股硬挺的凉——衬衫沾过血,部分布料已经板结。抖开时,袖口处的暗红血渍顺着衣料往下垂,不是新鲜的鲜红,是半凝固的深褐,像干涸的痂块,边缘还沾着几根地毯的绒毛。血渍蹭过我锁骨时,带着点黏腻的凉,像块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湿纱布,贴在皮肤上格外刺人。
扣第一颗扣子时,手指的僵硬感突然涌上来——刚才打斗时,右手攥匕首太用力,指关节还泛着麻,指尖微微发颤。金属扣在指尖滑了三次,才对准扣眼:第一次偏左,扣齿卡在布料外;第二次没捏稳,扣子掉在地毯上,滚到强子的鞋边,我弯腰去捡时,后背的伤口扯得生疼,只能咬着牙快速抓起;第三次终于扣上,金属扣蹭过指尖的瞬间,凉意顺着指缝往骨髓里钻,像触到了冰棱。
我抬手扯了扯衬衫后摆,才发现后肩处破了个两指宽的小口——布纤维被刀划得炸开,边缘还沾着点暗红的血沫,是刚才被杀手的短刀扫到的。窗外的风顺着门缝钻进来,从破口处灌进衬衫里,贴着后背的伤口吹过,一阵尖锐的刺痛顺着脊椎往上爬,像有根细针在扎。我下意识皱了皱眉,手按在后背的伤口上,却只按到一片黏腻的布料——血还没止住,可我顾不上半分,甚至不敢多停留一秒去处理伤口。目光扫过肖雅发白的脸,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尽快带她离开这里,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不会有新的危险闯进来。
门口的神秘女人像尊没有温度的雕塑,始终站在那里。她的黑色风衣是哑光材质,下摆扫过地上的血渍时,竟没沾染上半点暗红,布料轻轻一拂,血渍依旧留在地毯上,仿佛她脚下的地面是另一个没有污渍的世界。她的右手始终贴在风衣内侧的口袋处,手肘微微弯曲,姿势僵硬却稳定——我太熟悉这个动作了,那是随时准备拔枪的姿势,不用看也知道,风衣里藏着的手枪,枪口大概率正对着我和肖雅的方向。
她的眼神更让人心头发紧:瞳孔是深黑色的,像结了冰的湖面,没有半点波澜,连扫过地上的尸体时,都没有丝毫停顿。她不催促,也不说话,甚至连呼吸都轻得像不存在,只有风衣的衣角偶尔被风掀动,露出里面黑色的内搭,却更添了几分压迫感——这种沉默比嘶吼更让人紧张,像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
等我帮肖雅理好针织开衫的最后一粒扣子,她才缓缓收回贴在风衣内侧的手。我眼角的余光瞥见,那把黑色的手枪已经别进了她腰侧的枪套里,只露出一小截黑色的枪柄,金属部分在昏暗的光里闪着冷光。“跟我走,别耍花样。”她终于开口,声音是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没有任何起伏,既没有怒意,也没有情绪,却像一根淬了冰的针,扎在紧绷的空气里,每一个字都带着不容反抗的威慑。
走出房间时,走廊里的静像块浸了水的棉花,压得人呼吸都发沉。空气里没有半点声响,只有我们的脚步声在空荡里回荡——肖雅穿的帆布鞋蹭过浅灰色地毯的绒毛,发出“沙沙”的轻响,像小猫踮脚走路,轻得怕惊动人;我穿的皮鞋跟偶尔敲在地板接缝处,“嗒”的一声脆响,在走廊里撞出浅浅的回音,格外清晰,每响一下,都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
凌晨四点的酒店廊灯只剩零星几盏亮着,昏黄的光圈只罩住半米见方的地方,剩下的角落黑得像浸了墨,连墙壁上的壁纸花纹都看不清。我们的影子被灯光拉得老长,贴在墙上像扭曲的藤蔓,随着脚步轻轻晃,影子的边缘蹭过墙角时,竟让人莫名觉得像要缠上脚踝,连脚步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路过电梯口时,我下意识扫了眼天花板的监控摄像头——黑色的镜头正对着我们,镜头盖擦得锃亮,红色的指示灯像颗醒目的血点,一秒一闪闪得人心慌。我刚想多盯两眼,身后突然传来神秘女人的声音,她头都没转,声音从黑色面罩后飘出来,还是那种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没有半点起伏:“别想求救,这里的监控早就被我们控住了,你就算对着镜头喊破喉咙,也没人会来。”
那声音像阵冷风,吹得我后颈发僵。我没敢回头,只攥紧了肖雅的手,加快脚步往电梯口走——总觉得背后有目光盯着,那目光像把没出鞘的刀,虽没亮刃,却透着刺骨的冷。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楼层,轿厢门缓缓打开,惨白的冷光从天花板的灯管里落下来,没有半点温度,瞬间把我们裹住。肖雅的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悄悄往我身边靠得更近,肩膀轻轻贴着我的胳膊,我能感觉到她胳膊上的肌肉还在轻轻颤,像刚从寒风里进来。她的嘴唇凑到我耳后,用气音说话,声音带着刚哭过的湿意,拂在我耳后时,像片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薄羽毛,凉得人心里发紧:“袈沙,她到底是谁啊?我爸妈……我从来没见过他们,怎么会突然在巴黎?”
她的手指轻轻抠着我的掌心,指节上的茧平时硬得像砂纸,此刻却软得发颤,指甲轻轻抠着我的皮肤,留下几道浅印,藏着满是不安的慌。我攥紧她的手,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指节,尽量让语气放得柔,连呼吸都压得轻:“别慌,我陪着你,不管里面是谁,只要敢伤害你,我拼了命也会护着你。”话虽这么说,我心里却也没底——神秘女人的枪、未知的“亲生父母”,还有没散的危险,像团乱麻缠在心里,可看着肖雅发白的脸,只能硬撑着给她底气。
电梯轿厢里的冷光落在肖雅脸上,把她的脸色衬得更白,像张薄纸,连眼下发青的血管都隐约可见。她没再说话,只是把头轻轻靠在我的肩膀上,呼吸轻轻喷在我的颈侧,带着点温热的湿,却没了之前的安稳,只剩藏不住的怕。
出酒店旋转门时,凌晨的塞纳河风迎面撞来——比傍晚时凉了不止一个度,不是温柔的拂过,是带着水汽的冷,像把刚从河底捞出来的冰碴子,扫过脸颊时刺得皮肤发紧,钻进衣领里,顺着脖颈往下滑,激得人打了个寒颤。风里还裹着河水的清润,却没了之前的软,反而带着股生冷的硬,吹得路边梧桐叶“哗啦”响,像藏着看不见的动静。
路边的黑色奔驰商务车停得很正,车身擦得锃亮,连轮胎缝里的石子都看得清。金属镀铬的车门把手泛着冷光,和夜色融在一起,却又格外扎眼。车窗贴的是最深色的隐私膜,从外面看进去,只能看见车内模糊的暗影,像蒙着层黑布的盒子,猜不出里面藏着什么。
神秘女人快步走过去,手指搭在车门把手上,没半点犹豫,“咔嗒”一声拉开后座车门。冷风从车里灌出来,混着股陌生的香气,她侧过身,做了个“进去”的手势,机械音依旧没温度:“上车,别耽误时间,里面的人没耐心等。”最后几个字咬得很轻,却像在耳边敲了下警钟,让人不敢拖延。
我扶着肖雅先上车,刚坐进后座,就觉出皮革座椅的凉——没开空调,黑色真皮像刚从冰窖里取出来,贴在大腿上时,冷意顺着布料往骨头里渗。肖雅忍不住往我身边挪了挪,膝盖轻轻蹭着我的,传过来一点她体温的温,像片暖玉贴在冰凉的皮革上,稍微压下了点冷。
车里弥漫的雪松味和酒店里的截然不同——不是混着暖意的柔香,是冷冽的、带着点金属感的硬香,像站在雪山脚下闻着松枝,还裹着新车皮革的生涩味,吸进肺里都觉得凉。神秘女人坐进副驾驶,后背挺得笔直,风衣的立领拉得很高,遮住了她的后颈和半张脸,只能看见她扎在风衣里的马尾——黑色发绳勒得很紧,发尾剪得齐整,没半点毛躁,随着车子启动的轻微晃动,偶尔轻轻扫过座椅靠背,没半点声响。
司机坐在驾驶位,一身黑色西装熨得没有褶皱,袖口的纽扣是银色的,扣得严丝合缝,露出的左手腕上戴着块军用款手表——表盘是深黑色的,没有刻度,只有三点、六点、九点位置有荧光点,显然是能在暗处看清时间的款式。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发胶把碎发都固定住,黑色墨镜架在鼻梁上,镜片反射着窗外的夜色,看不见他的眼睛。
从上车到现在,他没说过一个字,连呼吸都轻得像不存在,只有手指始终搭在方向盘上——指节泛着白,拇指贴着方向盘的缝线,轻轻摩挲的频率很稳,像在默数节拍,没有半分慌乱。那动作不是普通司机的随意,是常年握枪或操控精密器械的人才有的习惯:手指发力均匀,没半点多余的晃动,一看就知道是练家子,且手上绝不是没沾过“硬活”。
车子平稳驶出小巷,汇入凌晨的巴黎街道。路边的路灯隔很远才有一盏,投下的光团在地上慢慢滚,梧桐叶落在车顶,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有人在窗外轻敲。街道上没什么车,偶尔有辆出租车驶过,黄色的车灯在我们车窗上留下道短暂的光痕,像流星似的划过,转瞬就消失在夜色里。
路过埃菲尔铁塔时,塔身上的暖黄灯光已经熄灭,只剩黑漆漆的钢铁骨架在夜色里矗立——不是白天的优雅,是像蛰伏的巨兽,每一根钢条都透着冷硬的质感,顶端的航空灯有规律地闪着微弱的红光,像在黑暗里眨动的眼睛,带着点警示的意味,看得人心里发沉。
大概行驶了二十分钟,车子突然拐进一条窄巷——和外面的寂静截然不同,巷口的光瞬间裹了过来:红色、紫色的霓虹灯牌在头顶闪着“LeRouge”的字母,灯管有些老化,边缘泛着晕光,裹着巷里的水汽,在地上的积水里搅出一片碎光,晃得人眼晕。
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从巷底的酒吧门里冲出来,不是轻快的旋律,是重低音极重的节奏,震得车子的车门把手都微微发麻,连座椅都跟着轻轻颤。酒吧门口站着三个穿黑色皮衣的保镖,个个身材高大,肩宽能把巷口堵去一半。他们的皮衣拉链拉到顶,领口立着,露出的小臂上纹着纹身——最左边那个是蛇的图案,鳞片清晰,蛇头对着手腕,看着格外凶。
每个人手里都攥着黑色对讲机,贴在耳边,时不时“嗯”一声,声音很低,听不清内容。他们的手指都按在腰后——那里有明显的鼓包,形状是手枪的轮廓,黑色的枪柄没完全藏住,在灯光下闪着点冷光。他们的眼神扫过来时,没半点温度,像在评估猎物,目光在我和肖雅身上停了两秒,又落回神秘女人身上,才缓缓移开,却依旧透着警惕,连空气都跟着紧了,像绷在弦上的箭,随时可能断。
“到了。”神秘女人的机械音从面罩后传来,话音刚落,她已推开车门——动作轻得像怕惊飞檐下的鸟,手搭在车门框上时,指尖下意识往风衣内侧的枪套处蹭了蹭,显然即便到了目的地,也没放松半分警惕。关车门时,她甚至刻意放缓了力道,金属门轴只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嗒”,与巷口震耳的音乐形成诡异的反差。接着她绕到后座,拉开车门,冷风裹着酒吧的音乐灌进来,她的声音依旧冰冷:“跟我来,进去后别乱看,别乱说话,不该问的别问。”最后几个字咬得格外重,像在划定不可逾越的界限。
刚踏进酒吧大门,电子音乐的重低音就像无形的浪,瞬间裹住了我们——不是耳边的响,是从脚底往头顶钻的震,胸腔跟着节奏轻轻发颤,连攥着肖雅的手都能感觉到她指尖的共振。彩色霓虹灯在舞池上方扫来扫去,红色的光带先掠过人群,把一张张扭动的脸映得像浸了血;接着蓝色的光切进来,又把皮肤染成冷调的青;最晃眼的是紫色,扫过舞池中央时,连空中飘着的酒液飞沫都泛着诡异的荧光。
舞池里的人挤得像沙丁鱼,有人闭着眼睛,头跟着音乐疯狂摇晃,发梢甩动时溅出的汗滴落在旁边人的肩膀上;有人举着琥珀色的龙舌兰酒杯,杯沿沾着盐粒,随着动作幅度太大,酒液“哗啦”洒出来,滴在旁边人黑色皮衣上,晕开深色的印子,对方却浑然不觉,依旧跟着节奏扭腰。空气里的味道复杂得呛人:龙舌兰的烈味最冲,混着女士香水的甜腻——是浓郁的玫瑰调,却被烟味盖了大半,还有股挥之不去的汗味,裹在温热的空气里,吸一口都觉得闷得发慌。
肖雅下意识皱紧眉头,鼻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往我身后缩得更紧,几乎半个身子都贴在我胳膊上。她的指尖掐进我的上臂,指甲陷进皮肉里,留下四道浅浅的红印,呼吸也变得急促,温热的气息拂在我手肘处,带着点紧张的颤。我悄悄往她身前挡了挡,尽量不让拥挤的人碰到她,目光警惕地扫过周围——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迷幻的笑,却没人注意到我们这三个格格不入的身影,或者说,没人敢多看一眼。
神秘女人走在最前面,像道无形的屏障。她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穿过拥挤的人群时,周围的人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力推开似的:离她最近的男人原本正举着酒杯想凑到同伴嘴边,一瞥见她的眼神,手猛地顿住,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旁边穿吊带裙的女人正随着音乐甩头,肩膀快要碰到她时,像突然被烫到似的,赶紧往旁边躲,连头发都甩到了另一边。没人敢靠近她三尺之内,人群自动为她让出一条窄路,连音乐声似乎都在她身边弱了半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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