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红像是被这句话烫了似的,突然嗤笑出声。那笑声里裹着股寒气,像冰锥砸在红土上,“咔嚓”一声脆响。她猛地站起身,踩在我手上的黑胶鞋骤然移开,带起的红土“簌簌”落在我手背上,留下几道泥痕。还没等我松口气,她的靴尖已经带着风声踹向傣鬼的肋骨——不是试探,是用尽全身力气的狠踹,“咚”的一声闷响,像踢中了块浸了水的木头。
傣鬼的身体猛地弓起,像只被踩中的虾,喉咙里挤出半声压抑的痛呼,嘴角瞬间溢出血沫,“啪嗒”滴在胸前的血渍上,混出片更深的红。
“你们端我窝点时,怎么不说脏?”洛红的声音陡然拔高,工装裤的裤脚被她踹动时扫过腐叶堆,带起片“哗啦”声。她的手指在发抖,不是怕,是怒,指尖几乎要戳到傣鬼脸上,“用喷火器烧我藏在溶洞里的货时,连晒在竹架上的罂粟壳都没放过,那火舌舔着岩壁的焦糊味,怎么不说脏?”
风突然变大了,吹得周围的芭蕉叶“哗啦啦”乱响,像有无数人在暗处跺脚。洛红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左脸颊的疤在光里泛着红,像条被激怒的小蛇。
“我爹妈就是种罂粟的!”她突然吼出声,声音里混着哭腔,却比刚才的冷笑更让人发怵,“那年你们围山,用推土机碾平了整片罂粟田,我爹跪在田埂上求你们留半亩,说要给我凑学费——你们理都没理!”
她的脚又往傣鬼肋骨上碾了碾,靴底的纹路嵌进他的迷彩服,“最后他们喝农药死在田埂上时,我就在旁边!八岁!”她的声音突然劈了,像被扯断的线,“我趴在泥里,看我妈手里的农药瓶滚进排水沟,看我爹的脸被红土盖了半张——那时候你们怎么不问问我?怎么不问问八岁的我,觉得脏不脏?!”
刀疤脸毒贩想拉她,被她甩开时带得踉跄了半步。她就站在傣鬼面前,工装裤的膝盖沾着红土,红布条缠着的脚踝因为激动而绷紧,露出的筋络像条拧着的绳。阳光终于从芭蕉叶缝里漏下一缕,刚好照在她含泪的眼上——那眼里没有恨,只有片烧尽了的灰,和灰里藏着的、八岁时的自己。
傣鬼的脸白得像纸,却还在喘着粗气,被踹中的肋骨处,迷彩服慢慢洇出片深褐,像朵在暗处绽开的血花。他没再说话,可那双眼里的火,却被洛红的话浇得更旺了,像要把这片浸了血的红土,连同所有的恨与痛,一起烧个干净。
洛红的手下突然像被捅了的马蜂窝,纷纷往芭蕉林深处缩。有个矮胖的毒贩脚滑摔在腐叶堆里,怀里的手榴弹保险栓“咔啦”撞在石头上,吓得他连滚带爬往起挣;另一个脸上带疤的正往枪膛里塞子弹,手抖得像筛糠,弹壳掉在地上“叮叮当当”响,在这死寂的林子里格外刺耳。
这时,个瘦高个从人群里钻出来。他背微驼,脖颈上缠着圈发黑的绷带,该是上次被流弹擦伤的旧伤。手里的半自动步枪还在冒烟,枪管上的散热孔飘着缕缕青白的烟,混着他身上的火药味——是那种劣质炸药的硫磺腥,闻着像烧糊的鸡蛋。他举着枪走得急,裤脚勾住根芭蕉藤,“嘶啦”扯破个口子,露出的脚踝上青一块紫一块,全是被马镫磨的茧子。
“红姐!”他的声音劈着叉,像被砂纸磨过的铁皮,“那解放军……带着人往这边搜了!刚才听见他们的对讲机响,说离这儿不到两百米,再不走……”他咽了口唾沫,喉结滚得像个生锈的铁球,“咱们就被包饺子了!”
洛红没回头。她的靴尖在我掉在地上的账本上碾了碾——那账本浸过界河的水,纸页泡得发胀,边缘卷成了波浪,被她的黑胶靴跟压出道深痕,像道狰狞的疤。“慌什么?”她的声音冷得像界河的冰,尾音却带着点笑,“解放军的皮鞋磨不过红土坡的石子,等他们蹚过这片芭蕉林,脚趾头都得磨出血。”
说着,她弯腰捡起账本。手指刚触到纸页,就猛地顿了顿——大概是被泡软的纸页粘住了指尖。她的指甲修剪得极短,指腹上全是老茧,该是常年握枪、捆罂粟秆磨的,此刻却像捏着件易碎的瓷器,慢慢把账本拎起来。
页脚的蓝布角垂下来,被风掀得轻轻晃。那布是靛蓝的,针脚处的白线被血水泡得发涨,露出里面几缕没染透的棉絮。洛红的手指抚过布角,像被什么烫了似的猛地缩了下,眼神瞬间变了——刚才那点漫不经心的笑全散了,瞳仁里像淬了毒的玻璃碴,狠厉得能刮破人,“林悦的东西……”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咬字重得像在嚼碎什么,“你们也配碰?”
话音未落,她突然扬手,把账本往我脸上摔过来。
“啪”的一声,账本砸在我额角,纸页散开又合上,像只受惊的蝶。页脚的蓝布角擦过我的鼻尖,带起股熟悉的味——不是硝烟的腥,不是红土的涩,是粉笔灰的淡香,混着点松节油的清,像林悦当年站在红土坡小学的黑板前,袖口沾着的粉笔末被风吹过来的味。
洛红盯着我,左脸颊的疤突然跳了跳,像条醒过来的小蛇。“她教你们绣海棠时,”她的声音突然颤了下,不是怕,是像被什么东西扎到了,“知道你们将来会用枪指着我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突然看清她眼角的细纹里,沾着点暗红的东西——不是血,是干涸的蜡笔屑,该是刚才翻看账本里那幅海棠画时蹭的。她的手还攥着半张散开的纸页,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纸页上林悦写的“孩子”两个字,被她的指甲戳出个小洞,像颗正在流血的眼。
瘦高个还在急,步枪的枪口对着地面,烟已经散了,却还在不住地抖:“红姐,真不能等了!刚才听见机枪上膛的声,是李凯那挺重机枪……”
洛红没理他,只是死死盯着我手里的蓝布角,像要把那点靛蓝刻进眼里。风从芭蕉林深处钻出来,掀动她额前的碎发,露出眉骨处颗极小的痣——和林悦教案本里夹着的那张旧照片上,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眉骨上的痣,一模一样。
“她总说,”洛红突然笑了,笑声里裹着点哭腔,像被雨水泡过的罂粟壳,“绣海棠要留三分白,说‘太满了,就没活气了’。”她的手指又抚过账本上的布角,这次却极轻,像在摸片易碎的蝶翅,“可她从来没说过,人要是太干净了,在这片红土上,活不过三天。”
远处突然传来“哗啦”声,是芭蕉叶被撞开的响,跟着是邓班的吼声,隔着林子传过来,像块石头砸进水里:“洛红!出来受死!”
洛红的眼神猛地一凛,刚才那点复杂的情绪全收了,又变回那副淬了毒的模样。她把账本塞进裤袋,布角还露在外面,像片不肯低头的蓝。“走。”她终于转身,黑胶靴踩过刚才碾出的痕,“把这两个带上,去溶洞。”
瘦高个如蒙大赦,连忙挥手让手下拽我和傣鬼。我被架起来时,额角的伤口撞在毒贩的胳膊上,疼得眼前发黑,却死死盯着洛红的背影——她裤袋里露出的蓝布角,正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像林悦当年站在教室门口,蓝布衫的衣角被风掀动的模样。
我的目光像枚钉子,死死钉在洛红左脸颊的疤上。方才被她嘴角的冷笑晃了眼,此刻借着从叶缝漏下的微光,终于看清了那道痕的底细——根本不是指甲刮擦的浅印,是道深嵌皮肉的刀伤。边缘早已泛出旧纸般的白,像被人用指腹反复摩挲过千百遍,磨得边角发钝,却在最深处还凝着点暗红,像埋在雪下的血。
更让人心头发紧的是,这道疤的走向竟与香客背上的血海棠有种说不出的呼应。疤从颧骨斜斜划向下颌,恰好绕过嘴角,那道弯弧像极了海棠花瓣最外沿的卷边;而反复摩挲留下的钝痕,又像血浸透布帛后晕开的毛边,带着种同出一源的惨烈。仿佛这两道伤,本就是同一场劫难刻下的两半印记。
洛红的瞳仁里闪过一丝警惕,大概是被我这过于专注的打量刺到了,眉峰微蹙,指尖下意识往脸颊蹭了蹭——正是那道疤的位置,动作熟稔得像种本能。
“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突然拔高声音,字句像砸向岩壁的石子,带着股豁出去的硬。果然,洛红的眼神晃了晃,注意力被这声喝拽了过去,左手不自觉地收紧了攥着账本的力道,指节泛白。
就是此刻。
我的右手借着身体微倾的掩护,悄悄往靴筒探去。帆布靴筒被汗水浸得发潮,蹭过手背时带着点涩。指尖触到冰凉的金属鞘,是那把林悦当年送我的匕首——刀鞘是她亲手用枣木削的,上面刻着朵歪歪扭扭的海棠,花瓣的刻痕被我常年握摸得发亮。当年她把刀塞给我时说:“红土坡的林子野,带着它,像我在旁边看着。”
手在靴筒里蜷成拳,指尖扣住刀鞘末端的绳结,只消再用半分力,就能把刀抽出来。叶缝的光恰好落在刀鞘的海棠刻痕上,那点木头的暖黄,在这满是硝烟与戾气的林子里,像颗藏在暗处的星。
洛红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眼神猛地沉下来,像界河底的淤泥,瞬间裹住了方才那丝破绽。但已经晚了——我的指腹已经摸到了刀柄的防滑纹,那是林悦特意为我磨的,说“抓得稳,才护得住人”。
洛红的眼神像淬了水银的针,瞬间刺破我刻意掩饰的动作。她甚至没回头看我的手,只借着唇角那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右脚已如毒蛇出洞般抬起——黑胶靴跟沾着的红土还没抖落,带着橡胶林特有的腥气,“呼”地掠过腐叶堆,精准得像丈量过千百遍。
“咔嚓!”
靴跟磕在我手腕的刹那,我听见腕骨发出细瓷碎裂般的脆响。不是钝痛,是锐如刀割的裂,像有把生锈的錾子狠狠凿进桡骨缝里,剧痛顺着血管往心脏窜,指尖瞬间麻得失去知觉。我下意识想蜷手,却被那股力道钉在原地,冷汗“唰”地从后颈淌进衣领,混着硝烟味凉得刺骨。
“当啷——”
匕首从松开的指间坠下。枣木刀鞘上的海棠刻痕还沾着我的体温,此刻却在半空翻了个旋,刀鞘撞在块灰岩上,发出闷沉的响,跟着“啪”地拍在腐叶堆里。刀刃没出鞘,可那道被林悦磨得发亮的木缝,恰好对着我,像只无声的眼。
旁边个刀疤脸毒贩反应极快,穿着破军靴的脚“咚”地踩了上去。靴底的铁钉陷进枣木鞘,把匕首死死钉在红土里,他还故意碾了碾,木鞘边缘裂开道细纹,像道被扯破的伤口。他抬头冲洛红咧开嘴,露出颗镶金的门牙,涎水顺着嘴角往下滴,混着得意的笑:“红姐,这小子还藏着家伙!”
洛红没理他。她收回脚时,黑胶靴跟的豁口恰好对着我的脸,里面嵌着的暗红血渍在微光里泛着腥。她蹲下身,工装裤的膝盖压得芭蕉叶“咯吱”响,鼻尖几乎要碰到我渗血的手腕,呼吸里的罂粟甜腥裹着寒意,像条蛇钻进我衣领。
“想活命,就把糯卡的账本交出来。”
她的声音又软了下来,糯得像南沙镇清晨的米浆,每个字都带着点黏糊糊的尾音,可那软里裹着的冷,却比刚才的靴跟更伤人。左脸颊的疤随着说话轻轻动,五瓣刀锋的影子在皮肉上晃,像朵要绽开的毒花。
“别跟我装傻。”她突然伸手,指尖戳在我胸口——那里藏着贴身的内袋,“你们从马厩搜出来的,不止这一本。”她的指甲刮过我迷彩服的纽扣,发出“沙沙”的响,“马料袋最底层,垫着油布的那本,记着‘雷朵’在景洪的分销网,对吧?”
我猛地一震。这事除了邓班和香客,再没人知晓,连傣鬼都只知有两本账,不知具体藏处。洛红怎么会……
她像是看穿了我的惊愕,嘴角勾得更高,犬齿的缺口露出来,闪着冷光:“糯卡那老东西,总以为把账本分两处藏就稳妥。却不知他那匹老马‘乌云盖雪’,每次喂食都要刨马槽——那油布的味,隔着三里地我都能闻见。”
说着,她踩在我手腕上的力道又加了几分。腕骨的钝痛里混进新的锐,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往骨缝里钻,我咬着牙没吭声,可视线落在被踩住的匕首上——枣木鞘的海棠刻痕裂得更开了,像林悦当年教我们绣海棠时,总说“线绷太紧,布会破”。
周围的芭蕉叶突然“哗啦”响了阵,是风还是毒贩的动静,我已分不清。只听见洛红的声音还在耳边缠:“交出来,我让你们死得痛快点。不然……”她顿了顿,眼尾扫过被按在地上的傣鬼,“我让他尝尝Rkb1的滋味,看他那双打枪的手,会不会抖得连扳机都扣不动。”
傣鬼突然闷哼一声,该是按他的毒贩又加了力。可他的目光透过人群撞过来,像两簇没被浇灭的火,死死烧着我——那眼神里没有求饶,只有“别信她”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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