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吸一口气,猛地从墙后窜出。微冲的后坐力“咚咚”撞在肩窝,震得锁骨发麻,像被谁抡着拳头砸——这是练了上千次的突入动作,从俱乐部的拳台到靶场的模拟楼,辛集兴总说“力沉到底”。记得第一次在拳台练侧踹,他攥着我的手腕往回收,“力从腰发,沉到指尖,出拳才稳”,那时他的掌心全是滑石粉的糙,捏得我手腕生疼,可出拳的力道却像砸进了地里。此刻这股劲全灌在扣扳机的指腹上,瞄准镜里的十字准星死死咬着目标的眉心,哪怕后坐力震得视野发晃,准星也没偏过半寸。
“砰!”
微冲的枪响裹着硝烟味炸开时,楼顶突然传来声更脆的枪响——是傣鬼的狙击枪。我眼角的余光瞥见右侧窗口晃过第二道人影,模拟枪的枪管刚抬起,就被远处的子弹“击中”,假人瞬间栽倒在窗台,发出“哐当”的闷响。
裁判举着绿旗从掩体后走出来时,我正靠在墙上喘,微冲的枪管还在发烫,护木的汗水顺着纹路往下淌,在地上积成小小的水洼。抬头往楼顶看,傣鬼正从制高点的断墙后直起身,迷彩服的肩头沾着片灰瓦,耳后的疤痕被阳光照得发亮——不是雪光里的红,是被日头晒透的褐,像桃九垭口的红土干透后的颜色,深深浅浅地刻在皮肤里,藏着数不清的疼和劲。
他低头往我这边看,举起手比了个“oK”的手势,指尖的红土粉末在阳光下闪了闪。风从厂房的破窗钻进来,卷着铁锈味和远处靶场的草香,把刚才的枪声余韵吹散在空气里。我摸着微冲的握把,突然懂了辛集兴说的“力沉到底”——不只是动作里的稳,更是两个人的劲往一处拧时,那股能扛住所有险的沉,像桃九垭口的红土,看着散,攥紧了,能砸开任何硬骨头。
个人赛那天的晨光,是带着金边的。
不是冷冽的白,是从喀山靶场边缘的白桦林里渗出来的暖,金红色的光透过叶隙往下淌,在地上织成张晃动的网——落在草叶上,把露珠照得像碎钻;落在靶位的红土上,把土粒染成半透明的橙;落在傣鬼的伪装网上,把他护木上的红土布映得发沉,像块浸了夕阳的绸。
傣鬼趴在“精度射击”的靶位后,已经快半小时了。
伪装网缠着新鲜的桦树叶,叶尖还沾着晨露,蹭在他的侧脸,凉得像块刚从井里捞出来的玉。他的狙击枪架在自制的土坡上,护木的红土布被晨光晒得发烫,黑檀木柄的匕首别在战术靴外侧,“稳”字的刻痕里嵌着点靶场的细沙,被光一照,那道竖划亮得像根绷紧的银线。
第一发子弹破膛时,我正在50米外的候赛区磨微冲的握把。
“砰”的脆响裹着晨光炸开,惊飞了白桦树上的晨鸟,鸟群扑棱翅膀的“哗啦”声里,能听见子弹穿透空气的锐。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直到第十发,枪声的间隔匀得像钟摆,没有半分差池。我数着枪声抬头时,正看见靶场尽头的报靶机“咔嗒”弹起,红色的数字在晨光里跳——99。
裁判举着靶纸跑过来时,步子快得带起风。靶纸的十环处,一个焦黑的洞几乎把所有弹孔都吞了进去,边缘的纸纤维被火药燎得发卷,像朵被烧过的花。穿深蓝制服的裁判用俄语喊出“99环”,尾音带着惊叹的颤,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弹孔的密集。
傣鬼这才慢悠悠地从伪装网里爬起来。
他没看裁判,也没看周围的欢呼,只是弯腰捡起掉在地上的匕首。黑檀木柄在掌心转了半圈,“稳”字的刻痕蹭过他指腹的老茧,发出“沙沙”的轻响。往战术靴里塞时,匕首的尖梢撞在钢头,“当”地一声脆,像在跟自己说“收工了”。晨光从他耳后照过来,把那道疤的轮廓描得格外清——不是雪地里的红,是带着点褐的浅,像桃九垭口的红土干透后,留在石头上的印。
轮到我上“战术射手”的出发线时,晨光已经爬过了白桦树的梢。
出发线的红土被踩得实实的,混着前几轮选手的鞋印,泛着层油亮的光。我的微冲握把缠着防滑胶带,胶带边缘磨出的毛边蹭在掌心,带着股熟悉的糙——像辛集兴给我缝的那条战术裤膝盖补丁。
那补丁突然就在脑子里活了过来。
是去年冬天在俱乐部的拳台边,他蹲在地上给我缝的。训练裤的膝盖磨破了个三角口,露出里面的肉色护膝,他捏着根军绿色的粗线,针脚歪歪扭扭的,有的地方扎得太深,把护膝的橡胶都带了出来;有的地方线松了,留着半寸长的线头,风一吹就跟着他的呼吸晃。“得缝牢点,”他抬头时,烟嗓里带着笑,眼角的皱纹堆起来,像揉皱的训练计划表,“你这膝盖,下次匍匐还得靠它扛。”说着,他把最后一针往紧里拽,线勒得布面发颤,在补丁中央顶出个小小的鼓包,像把没说出口的劲,全沉在了最里层。
此刻握着微冲的掌心,突然就发暖了。
裁判吹响哨子时,我指尖的老茧已经嵌进了握把的防滑纹。晨光把准星的十字照得发亮,15米外的模拟人质靶后,目标的虚影刚晃了半寸,我的指腹已经压下扳机——后坐力撞在肩窝,像辛集兴当年攥着我的手腕教我出拳的力道,沉,且稳,把所有飘着的慌、悬着的急,全钉在了这一枪里。
眼角的余光扫过靶场那头,傣鬼正靠在白桦树旁,手里转着那柄黑檀木匕首。“稳”字的刻痕在晨光里一闪一闪,像在替我数着弹孔。风卷着桦树叶的香往这边跑,混着微冲的硝烟味,把膝盖补丁的针脚、红土布的温度、还有此刻准星里的稳,全揉成了团暖,沉甸甸地坠在心里。
广播里的俄语突然炸出来时,像有颗烧红的铆钉猛地钉进耳膜。
不是清晰的流淌,是带着老式广播设备的“滋滋”杂音,每个音节都被电流揉得发颤——“takтnчecknncтpeлok,пepвoemecтo,knтan,xyahДao!”(战术射手,第一,中国,黄导!)最后那个“黄导”的音译,被主持人念得带着点生涩的卷舌,像颗没嚼烂的硬糖,在空气里滚出老远。周围的欢呼声“轰”地涌上来,俄语的喝彩、相机快门的“咔嚓”、各国队员的口哨,混着领奖台顶的射灯热浪,把我裹得发晕。
我攥着奖牌的手突然抖得厉害。
金属牌的边缘还带着颁奖台的凉,巴掌大的铜质表面镀着层亮银,正面的橄榄枝纹路被汗水浸得发黏,贴在掌心像块没焐热的冰。可背面不一样——磨砂的纹路深得能卡住指腹的老茧,凹凸不平的“国际狙击手大赛”字样硌着掌心,像辛集兴捡的那些象牙白筹码,却比任何时候都沉。那沉不是重量,是从指腹往骨头里钻的劲:是靶场七月的日头晒出的疼,是37轮加练磨出的茧,是辛集兴托哨兵带红土时那句“等你们回来”,全凝在这金属的凉里,压得指节发白。
傣鬼就站在领奖台中央,比我高半个台阶。
他胸前的“狙击手全能第一”金牌比我的大两圈,金箔的光在射灯下晃得人睁不开眼,像块刚从熔炉里捞出来的金锭,垂在脖子上的红绸带被他拽得笔直。主持人给他递过团体赛的奖杯时,他抬手去接的瞬间,我看见他左胸内袋突然顶出个浅痕——四四方方的,边缘带着塑料的硬,是那张金澜会所的会员卡。
那道痕在笔挺的藏青色领奖服上,像块没化的冰,却奇异地和周围的红融在了一起。
国旗的红在身后飘得正烈,金星的黄在风里跳;奖杯的金泛着冷光,底座的“2025”字样刻得深;而他内袋的会员卡,那点被布料捂住的红(金澜会所的红塑料壳),此刻竟成了团暖的中心。像靶场最毒的日头晒透红土时的光,烫得人发疼,却又踏实得让人想落泪——那些藏过的秘密、揣过的慌、没说出口的沉,此刻都被这荣誉的光裹着,变成了肩并肩站着的底气。
他突然侧过头,冲我举了举奖杯。
底座的金属棱在光里划出道亮线,刚好扫过我手里的奖牌。他没笑,嘴角却绷得比平时软,耳后的疤痕在射灯下泛着浅红,像桃九垭口的红土刚被雨润过。我突然想起出发前,他把红土布往我枪上缠时说的“土得贴着枪才管用”——原来人也一样,那些藏着的、掖着的,最终都会和最亮的光融在一起,沉得扎实,暖得滚烫。
欢呼声还在涨,主持人又在念颁奖词。我把奖牌往掌心按得更紧,背面的纹路硌得老茧发麻,却突然笑了——这疼,比任何时候都让人踏实。
观礼台的欢呼声正像涨潮的浪,一波波往领奖台涌。广播里的俄语还在滚动播放获奖名单,混着相机快门的“咔嚓”声,把空气烘得又热又燥。七月的日头正悬在头顶,晒得观礼台的铁皮棚“嗡嗡”发颤,前排有人掏出折扇“哗啦”扇着,扇风裹着汗味和汽水的甜,往后排飘。
就在这时,一声咳嗽突然钻进耳朵。
不是人群里那种随意的清嗓子,是带着点沙哑的沉,像被热风呛了半口,尾音还缠着点痰音——我太熟悉这声音了,是辛集兴。
我猛地转头,目光在攒动的人头里扫了半圈。观礼台后排的阴影里,他正站在根锈迹斑斑的铁柱旁,大半身子被前面的人挡住,只露出个脑袋和半截肩膀。穿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训练服,袖口磨出的毛边被风掀起,露出小臂上晒出的黑白交界线,像道没褪干净的印。领口往下,能看见片浅褐的汗渍,是被日头烤出来的,晕在布料上,像幅没干的地图。
他像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往前倾了倾身。
阳光从观礼台的棚顶漏下道斜纹,刚好落在他脸上。眼角的皱纹里沾着点观礼台的浮尘,是被人群走动带起的,随着他眨眼的动作轻轻动,像落了层细沙。额角沁着层薄汗,颗颗都小得像碎盐粒,被阳光照得发亮,却没往下掉,就那么挂在皮肤的褶皱里,像谁撒了把没化的糖。
看见我望过来,他没说话,只是慢慢抬起右手。
手背的皮肤晒得黝黑,指节处的老茧厚得能看清纹路,是常年握拳套、捏工具磨的。指尖大概还沾着点什么,在阳光下泛着点暗褐——该是桃九垭口的红土,他总爱揣点在兜里。那只手在半空顿了顿,然后稳稳地竖起大拇指,指腹的纹路正对着我,像枚没刻字的章,要往我心里盖。
金表链就是这时从他袖口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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