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指尖只停留了两秒,确认我喉咙没有伤口,才收回手,转而松开握枪的右手。食指先从扳机上移开,指节慢慢舒展,露出原本泛白的皮肤。她把枪身横过来,枪口朝下,熟练地往腰间一塞——我这才看清,她月白色连衣裙的右侧腰间,被人用剪刀剪开了一个两指宽的小口,边缘用同色的棉线细细锁了边,针脚密得几乎看不见痕迹。小口里面缝着一个暗兜,布料和裙摆一体,不盯着看根本发现不了。她把伯莱塔92F滑进暗兜,再轻轻拽了拽裙摆,刚好遮住凸起的枪形,动作流畅得像每天都要做几十遍。
“袈沙先生,您没事吧?”她的声音还是和之前一样温和,像三月的溪水淌过青石,可尾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像是刚才在门外屏住呼吸太久,声带被干燥的空气磨得发涩。说话时她微微侧了侧头,鬓边的亚麻色碎发滑到耳后,露出光洁的耳垂,左手不自觉地捏了捏裙摆上的血渍,像是想把那刺眼的红搓掉。“我到楼下小卖部买完消毒水,刚上二楼走廊就听见您房间里有打斗的闷响,怕您吃亏,就赶紧跑过来了。”她顿了顿,咬了咬下唇,像是在斟酌措辞,“腥狗这人心眼比针尖还小,上次地下室格斗输了您之后,就总在背后骂骂咧咧,我早猜他迟早要来找您麻烦。”
她说着,伸出左手想拉我起来——掌心朝上,手指微微张开,还是之前扶我上床时的姿势,带着恰到好处的温和。可我几乎是本能地往后缩了缩,后背重重贴在冰凉的水泥地上,右手撑着地面,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我的目光像被钉住了似的,先死死盯着她腰间那处微微凸起的暗兜,能隐约看到枪身的轮廓;再移到她裙摆上那三滴暗红的血渍,最上面那滴还带着淡淡的溅射纹路;最后落回她的脸,那双杏核眼依旧平静,可我怎么看都觉得那平静背后藏着无数秘密。
脑子里像被扔了个点燃的炮仗,“轰”地炸开——她买消毒水的小卖部在两条街外,来回至少要二十分钟,可从腥狗撬锁进来行凶,到她开枪救人,前后不过十分钟,她怎么可能这么快回来?她的暗兜针脚那么密,显然是早就缝好的,绝不是临时剪开的;她握枪的姿势、扣扳机的果断,甚至藏枪的熟练,哪里是“会点拳脚”的保姆能做到的?还有她刚才的眼神,那种杀了人之后的冷静,根本不是普通女人该有的反应。无数个疑问拧成一团,堵得我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她怎么会知道腥狗记恨上次格斗的事?我猛地想起,上次在地下室打完,腥狗摔着铁棍骂骂咧咧时,肖雅确实端着药碗站在不远处,可当时我只当她是看热闹的保姆,没在意她的眼神——现在想来,她当时肯定把腥狗那句“老子迟早要收拾你”记在了心里,只是那时候的我,根本没把这个“温和的保姆”和“能预判危险”联系在一起。
还有阿逸支她去买消毒水的事,越想越不对劲。楼下那家小卖部在两条街外,要绕过一个废品站和一片拆迁房,我之前受伤时让杂役去买过一次,来回足足用了二十五分钟。可从腥狗撬锁进来、扑过来行凶,到肖雅开枪救人,满打满算不过十分钟——就算她飞着回来,也赶不上!这分明是借口,可她为什么要编这个借口?是早就料到腥狗会来,故意假意离开,还是阿逸根本没支使她,是她自己找机会守在附近?
更让我心惊的是那把枪。伯莱塔92F,我在边防站集训时用过同款——那是军用制式手枪,管控极严,黑市上根本买不到完整的,更别说还配了银灰色的螺纹消音器。消音器的工艺看着就很专业,内壁的降噪螺纹清晰规整,绝不是小作坊能做出来的。她一个“照顾人”的保姆,怎么会有这种级别的武器?
还有她开枪的姿势——我死死盯着她刚才握枪的位置回想:右手虎口抵紧枪把,食指第二节扣在扳机上,左手掌心托住右手手腕,形成稳定的三角支撑;肘窝微收,贴合身体两侧,既减少后坐力,又能快速调整角度;枪口始终锁定目标要害,没有一丝晃动。这是特种部队才练的“双手持枪稳定射击姿势”,我当年在靶场练了三个月才达标,她却能在推门的瞬间就摆好姿势、精准击发,连瞄准的时间都省了——这绝不是“会点拳脚”就能做到的,背后是成百上千发子弹喂出来的肌肉记忆。
我脑子里像过电影似的,把她之前的样子全翻了出来:喂我喝小米南瓜粥时,她会用勺子舀起一勺,先凑到嘴边轻轻吹,等温度刚好才递过来,连粥里的南瓜蓉都搅得匀匀的;给我处理左臂淤青时,她会先用指腹轻轻按一遍,找到最疼的地方,涂药膏时特意减轻力道;演示空手道时,她的动作沉稳有力,每个格挡都精准到位,没有半点花架子。这些碎片之前看着是“细心”“沉稳”,可现在和她握枪的果断、藏枪的熟练一拼凑,突然就变了味——那不是普通的细心,是专业训练出的观察力;不是简单的沉稳,是经历过危险才有的镇定。
一个念头像闪电似的劈进脑子里:她不是普通的保镖,更不是花粥或阿逸派来的人。花粥的人只会用铁棍、砍刀,阿逸的手下最多带把劣质手枪,没人能有这样的专业素养,更不会有伯莱塔92F这种硬货。
那她到底是谁?
是警方的线人?潜入雷朵集团和莲花帮搜集贩毒证据,刚好撞见我被腥狗袭击,顺手救了我?可我接触过的警方卧底,都带着股刻意的“谨慎”,说话做事留三分余地,不会像她这样——喂我挑鲈鱼刺时,会把最嫩的鱼腹肉先夹给我;我咳嗽时,会立刻递过温水;连垫枕头都要调整三次高度,确保我肋骨不疼。那些细碎的体贴,太真实了,带着温度,不像演出来的伪装,更像真的把我当成了需要照顾的同伴,而不是偶然遇到的“目标”。
还是……和我一样,是军方的卧底?穿着“保姆”的温和外衣,混进莲花帮里蛰伏,等待机会摸清雷朵集团的贩毒网络?说不定她还有代号,像我当年在边防站的“荆棘”一样。可她为什么不早说?如果她是自己人,看到我胸口的警牌(虽然藏在衣服里),或者察觉到我的身份,为什么不亮明身份联手?非要等到腥狗的刀快戳进我喉咙时才开枪?是在试探我是不是真的“自己人”,怕我是花粥派来的诱饵?还是有纪律约束,不到万不得已不能暴露身份?
我攥了攥手心,掌心里的冷汗还没干。想起老周牺牲前说的话:“卧底最苦的不是忍辱负重,是连遇到自己人都不敢认。”难道肖雅也在经历这样的煎熬?可她眼里的复杂,又不像单纯的“不敢认”——那里面有冷静,有决断,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歉疚,像在为“隐瞒身份”而抱歉。
无数个猜测在脑子里撞来撞去,像没头的苍蝇,可越想越觉得,她绝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这个突然闯进暗室、一枪击毙腥狗的“保姆”,背后藏着的秘密,恐怕比雷朵集团和整个金三角的水还深。
我抬着眼,死死盯着肖雅的眼睛,像要从那深褐色的瞳孔里凿出答案来。小夜灯的暖光斜斜地打在她脸上,原本泛着冷意的眼底,不知何时已经重新覆上了一层温和——像被阳光晒化了表层薄冰的山涧泉水,瞳孔里映着灯的光晕,圆圆的一点亮,看着清澈,却深不见底。可就在我盯得久了些时,她的睫毛突然轻轻颤了一下,像被风吹动的蝶翼,眼神下意识地往旁边移开,避开了我的视线,落在了地上腥狗的尸体旁那摊还在蔓延的血渍上,连带着头也微微偏了偏,露出一截光洁的脖颈。
她的右手抬起来,指尖无意识地拂向裙摆上的血渍——那三滴暗红的印记已经半干,黏在细密的竹节纹布料上,根本拂不掉。她的动作有些僵硬,指尖划过血渍时顿了顿,像是没想到擦不掉,又像是在借着这个动作掩饰什么,指节微微蜷缩,连带着小臂的肌肉都绷紧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装作若无其事地拢了拢裙摆。
“您别害怕。”她的声音放得更软了些,气音比平时重了些,像哄受惊的孩子时特意压下去的语调,尾音微微往下沉,带着点刻意的温柔。说话时,她的左手轻轻抬起来,指尖先悬在我胳膊旁半寸处,目光快速扫过我缠着纱布的左臂,确认没碰到伤口,才敢用指腹轻轻碰了碰我没受伤的右臂袖子——那力道轻得像羽毛,碰了一下就立刻收回,仿佛怕惊扰了我。“腥狗这人心眼比针还小,上次格斗输了就一直记仇,今天肯定是存了杀心来的。留着他,不仅您以后没安稳日子,要是他哪天疯起来乱咬人,说不定还会暴露莲花帮的货仓位置,我杀了他,既是护着您,也是为了我自己能多活几天。”
她的话说得滴水不漏,逻辑圆得像个球——既解释了杀人的动机,又把自己摘进“自保”的情理里,连提都没提那把伯莱塔92F,像那把枪根本不存在似的。可我心里的疑问却像涨潮的海水,从胸口往喉咙口涌,越积越多,压得我太阳穴突突直跳:她怎么不提枪?怎么不说消音器?怎么解释那缝得严丝合缝的暗兜?这些没说出口的话,比她说出来的更让我怀疑。
我咬着牙,用右手撑着冰凉的水泥地,慢慢往起坐。左臂不敢用力,只能让它自然垂在身侧,刚抬起一点,第三根肋骨处就传来一阵尖锐的疼,像有根细针顺着骨缝扎进去,疼得我倒抽一口冷气,额角又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喉咙里还残留着刚才刀尖抵住的冰凉触感,那股寒意顺着喉咙往下沉,和肋骨的疼搅在一起,时时刻刻提醒着我刚才离死亡只有半寸的距离。
坐稳后,我的目光先落在她的腰间——月白色的裙摆下,能清晰地看到一个微微凸起的枪形轮廓,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像藏着一只蛰伏的兽。接着又移到地上:腥狗的尸体还瘫在那里,后背的血已经浸红了大半件紧身衣,顺着衣摆往下淌,在水泥地上积成一滩,慢慢往墙根的霉斑处蔓延。深绿的霉斑吸了血,变成了暗黑色,像烂掉的苔藓裹着凝固的血,又像泼在墙上的劣质颜料,乱糟糟地搅在一起,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活像一幅被打翻了的地狱图景。
我攥了攥手心,掌心里的冷汗已经干了,只留下一层黏腻的盐渍。看着眼前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女人——她会细心地给我挑鲈鱼刺,会温柔地给我熬小米粥,却也能面不改色地用军用手枪击毙一个人,还能把所有疑点都裹进“自保”的借口里。我心里的怀疑像疯长的野草,越烧越旺,却又被她刚才那抹刻意的温和绊住,说不清是该继续追问,还是该先顺着她的话往下走。
“肖雅。”
我终于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反复打磨过的朽木,每一个音节都裹着喉咙的干涩疼痒,说出来时,连带着左胸的肋骨都跟着抽痛——那道旧伤还没好,说话的气流牵动了肌肉,像有根细针在骨缝里扎了一下。我忍不住皱紧眉头,额角的冷汗又冒了出来,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沾满血渍的警服前襟。
肖雅的身体猛地顿住了。
她原本正抬手拂去裙摆上血渍的动作瞬间僵在半空,指尖悬在离布料半寸的地方,像被按了暂停键。嘴角那抹刻意维持的温和弧度也瞬间消失,连带着眼角的柔和都褪去了,只剩下一种紧绷的僵硬。小夜灯的暖光斜斜地打在她的侧脸上,光线在她高挺的鼻梁上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扫出两道月牙形的暗影——边缘模糊,像被水汽晕开的墨痕,却没了之前的柔软,反而透着一股沉甸甸的凝重。
空气瞬间凝固了。
只有地上的血还在慢慢流淌,每两秒就有一滴从腥狗的衣角滴下来,“嗒”地砸在水泥地上,溅开一小朵暗红色的血花,声音在寂静的暗室里被无限放大,像敲在我的心跳上。我的呼吸急促而沉重,带着未散的惊魂和身体的疼痛;而肖雅的呼吸却依旧平稳,胸腔起伏均匀,只有偶尔眨眼时,睫毛的颤动才暴露了她并非表面那般平静。
这样的沉默持续了足足五秒——五秒里,我能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咚咚”作响,能感觉到右臂的肿胀处传来阵阵酸麻,能看到肖雅垂在身侧的左手悄悄攥成了拳头,指节微微泛白。
终于,她慢慢抬起头,重新看向我。
那双杏核眼里的温和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肃穆的郑重,像在面对一件关乎生死的大事。她的瞳孔里映着小夜灯的暖光,像两粒沉在深潭里的暖黄星子,没有躲闪,没有犹豫,就那样直直地锁住我的眼睛,仿佛要把所有的情绪都通过眼神传递过来。
“您先起来。”她开口时,声音比刚才沉了几分,却依旧平稳,“地上太凉了,水泥地的寒气能渗进骨头缝里,您身上还有伤,冻久了会发炎。”
她说着,伸出了右手——掌心朝上,指尖微微并拢,没有多余的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等着我。我能看清她掌心的薄茧,是常年做事磨出来的,纹路里还沾着一点刚才处理伤口时的药膏痕迹;指尖泛着淡淡的粉色,带着人体的温度,与她腰间藏着的冰冷手枪形成了刺眼的对比。
“有些事,我可以告诉您。”她的眼神依旧郑重,语气却多了几分不容置疑的笃定,“但不是现在——腥狗在莲花帮混了五年,是花粥的左膀右臂,手下还有三个跟班,每天都会跟他对账。要是过了点没见着人,那些人肯定会到处找,一旦找到这里的血迹和尸体,我们俩都脱不了干系。”
我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指尖还萦绕着淡淡的兰草香——和昨天她喂我喝小米南瓜粥时,手腕蹭过我脸颊的香味一模一样,温和、干净,带着草木的清透。可就是这双手,刚才还握着伯莱塔92F手枪,精准地击毙了腥狗;就是这双手,此刻带着温暖的温度,却让我觉得陌生又熟悉,像隔着一层薄雾看不清楚。
我盯着她的手,又转头看向地上的尸体——腥狗的眼睛还圆睁着,带着死前的惊恐,嘴角的血沫已经凝固成暗褐色,身体越来越凉,后背的血渍也渐渐发黑。无数个疑问像涨潮的海水般涌进我的脑子里,几乎要把我淹没:
她真的是警方的线人吗?如果是,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暴露痕迹?为什么要用“保姆”的身份潜伏这么久?如果不是,那她的枪和消音器是从哪里来的?她的射击技巧又是谁教的?
或者,她和我一样,是军方派来的卧底?带着特定的任务潜入莲花帮,盯着雷朵集团的贩毒网络?如果是这样,她为什么不早亮明身份?是因为没有收到接头信号,还是因为纪律不允许轻易暴露?
可如果她是自己人,杀了腥狗之后,又要怎么向花粥和阿逸交代?花粥最是护短,腥狗是她最信任的打手,少了这么个人,她必定会彻查到底;阿逸心思缜密,任何一点蛛丝马迹都可能被他抓住——肖雅裙摆上的血渍、暗兜里的枪,甚至是她突然出现在这里的时间,都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我看着肖雅那双写满郑重的眼睛,心里像被塞进了一团乱麻,既想立刻得到答案,又清楚她的话有道理——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处理掉尸体和痕迹,才是眼下最要紧的事。
无数个问号在脑子里像被狂风卷起的碎纸,乱纷纷地打转——她的枪从哪来?消音器是谁给的?为什么对莲花帮的备用门这么熟悉?那些暗兜是早就缝好的吗?这些疑问缠成一团乱麻,越扯越紧,堵得我胸口发闷。可当我对上肖雅那双带着郑重和笃定的眼睛时,所有的追问都卡在了喉咙里。那眼神里没有躲闪,没有虚浮,只有一种“事出有因、稍后再禀”的沉稳,像老周当年在边防站部署任务时那样,让人莫名地愿意相信。
我缓缓伸出了手。
她的掌心立刻覆了上来,依旧是熟悉的温暖——和昨天喂我喝粥时,她托着青瓷碗底的温度一模一样,带着点淡淡的兰草香,不像握过枪的冰冷,反而像晒过太阳的棉絮,暖得能焐热我冰凉的指尖。可就是这双手,刚才还扣动过伯莱塔92F的扳机,面不改色地击毙了腥狗。我忽然觉得,从她扣下扳机的那一刻起,有些东西就彻底不一样了——那个会把南瓜粥吹凉了再递到我嘴边、给我缠纱布时会避开最疼处的肖雅是真的,这个握着枪杀人不眨眼、搜身时动作利落的肖雅,恐怕也是真的。或许,这两个“她”本就是一体,温和是她的铠甲,果决才是她的底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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