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集兴点了点头,眼里的悲伤渐渐被坚定取代。坡下的灯火依旧刺眼,可我们知道,老周留下的不只是一本笔记本,还有他的信念和勇气。那些未竟的约定,会变成我们前进的动力,直到把这片黑暗彻底撕开,直到能带着那碗迟到的过桥米线,去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风突然陡增了力道,像谁在坡下猛地扯动了无形的绳索,坡顶的芭茅草瞬间被掀得剧烈摇晃——半人高的草秆贴着地面弯折,又倔强地弹起,叶片互相抽打发出“哗啦啦”的巨响,像无数面破鼓在同时擂动,又像低低的呜咽,为我们压在心底的悲伤伴奏。草叶上的露水被风甩得漫天飞,像细小的银雨,砸在战术头盔上“噼啪”作响,顺着盔沿往下淌,在脸颊上划出冰凉的痕。风里还卷来一股熟悉的酸腐气——是橡胶林深处的味道,混着坡下赌场飘来的劣质香水味,却奇异地催生出一股滚烫的火气,从胸腔往喉咙里冲。
远处的雷朵集团总部依旧灯火通明,主楼的玻璃幕墙把霓虹灯的光反射得漫天都是,像打翻了的调色盘,刺得人眼睛发疼。我眯起眼望去,顶层那盏水晶吊灯的光最是扎眼,透过落地窗在地面投出斑驳的亮斑,竟像老周没闭上的眼睛——上次在安全屋见到他时,他的右眼还圆睁着,瞳孔里映着屋顶的破洞,带着未散的不甘,又藏着一丝对我们的期盼,仿佛在说“别停下,接着干”。
我下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的牛皮笔记本,封皮的包浆蹭过掌心,带着老周留下的温度。本子不厚,却沉得像块铅——里面每一页密密麻麻的字迹,都是他在煤油灯下熬红了眼写就的;每一处红笔标注的交易点,都是他冒着生命危险摸查来的;每一个被拐儿童的名字,都是他记在心里、念在嘴边的牵挂。这哪里是一本罪证记录,分明是老周耗尽五年心血攒下的“弹药”,是他用命换来的、能将雷清荷一伙掀翻的希望。指腹蹭过第一页那句“直至将他绳之以法”的刻痕,笔尖压出的凹痕硌得掌心发疼,却也让混沌的脑子瞬间清明。
“我们不能让老周白白牺牲。”我深吸一口气,抬手用袖口狠狠抹掉脸上的泪和露水,布料蹭过胡茬时有些刺痒,声音却从沙哑变得异常坚定,像淬了火的钢。我掰着手指,一字一顿地念出那些名字:“雷清荷这只老狐狸,手上沾着多少人的血;峻左那个刽子手,是他亲手砸弯了老周的枪;还有林晓梅,披着‘受害者’的皮,却当了最毒的帮凶——只要是沾了老周血的,一个都不能漏!”
指尖重重捶在青石板上,震得指节发麻:“我们要把这本子和账本一起交给杨队,把雷清荷的军火网、贩毒线、拐卖窝点全捅出来,让他们在法庭上对着老周的字认罪,让他们蹲一辈子大牢,告慰老周的在天之灵!”
辛集兴猛地抬起头,我借着远处的灯光看清了他的脸——刚才还泛着红的眼眶此刻已经干了,只剩下眼底的红血丝像燃着的火星,迷茫早已被烧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凶狠的坚定。他把怀里的改装猎枪攥得更紧,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连枪托上的木纹都嵌进了指缝:“对!绝不能让老周白死!”他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分,带着压抑许久的狠劲,“从今天起,你指哪我打哪。要闯雷清荷的仓库,我第一个冲;要盯峻左的梢,我蹲到天荒地老;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辛集兴要是皱一下眉头,就对不起老周上次替我挡的那顿打!”
他说着,抬手拍了拍猎枪上的防滑布——那是老周用旧毛巾缠的,边角已经起了毛,却依旧扎实。我想起上次在仓库,他就是抱着这把枪,替我挡在追兵面前,说“你抄账本,我来挡”,像极了老周当年护着我们的样子。
我伸出手,重重拍在他的肩膀上——他的夹克还带着白天的余温,肘部那块老周缝的补丁硌着我的掌心,针脚粗糙却结实。“好兄弟。”我只说了三个字,却觉得所有的决心都在这一拍里传了过去。
风还在刮,芭茅草的声响却不再像呜咽,反而像冲锋的号角。我突然想起老周常说的那句话,是去年冬天在安全屋,他就着煤油灯给我们擦枪时说的——当时他手里拿着块旧布,细细擦拭着五四式手枪的枪管,声音不高却字字千钧:“我们穿的是警服,藏的是警徽,就算裹着‘走私犯’的皮,骨头里还是人民警察。不管遇到多大的坎,不管对方多狠,都不能退——因为我们背后是等着回家的孩子,是盼着安宁的百姓,是拿命换回来的正义。”
他说这话时,老花镜滑到了鼻尖,眼里的光却比煤油灯还亮,像点燃的火炬。此刻这句话仿佛就在耳边响起,带着老周粗哑的嗓音,像一盏明灯,刺破了橡胶林的黑暗,也在我们心里点燃了一团永不熄灭的火焰——那火焰里有老周的期盼,有战友的嘱托,有未完成的使命,烧得我们浑身发烫,连夜风带来的凉意都荡然无存。
辛集兴把猎枪的保险栓轻轻拉开,“咔哒”一声轻响在风里格外清晰。我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揣进风衣内袋,紧贴着胸口的警徽——那枚被我藏了五年的警徽,边缘已经被体温焐得发亮,和老周的笔记本、桃木牌、账本挨在一起,像一群并肩作战的战友。
坡下的霓虹灯依旧晃眼,可我们再也没了之前的悲伤,只剩下沉甸甸的决心。风卷着芭茅草的声响里,我仿佛听见老周的笑声在耳边响起,粗哑却温和:“好小子,干得好。”我攥了攥拳,指节发白,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往前走,不回头,带着老周的心血,带着未竟的使命,把那些罪恶连根拔起,让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土地,重新透出光来。
坡下的风还在吹,却没了之前的刺骨寒凉。它卷过芭茅草的梢头,带着橡胶林深处的湿土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老周常抽的“金沙江”烟丝的焦香,拂过脸颊时竟像带着温度的手掌,轻轻蹭过我们紧绷的眉骨。芭茅草不再是剧烈摇晃,而是随着风势轻轻起伏,叶片摩擦的“沙沙”声,像老周在耳边低声叮嘱的话语,温柔却有力量。我下意识摸向风衣内袋,指尖先触到桃木牌上温润的荷花瓣刻痕——那是老周用匕首一点点磨出来的,边缘早被体温浸得发亮;再往下是牛皮笔记本,封面磨出的毛茬蹭过指腹,还有账本边角沾着的、老周的那点血渍,那些带着他气息的物件,像揣在怀里的暖炉,把夜风的凉意全挡在了外面。
我们并肩站在坡顶,目光落在远处雷朵集团总部的灯火上——那些曾刺得人眼睛发疼的霓虹,此刻在眼底竟成了清晰的目标。主楼玻璃幕墙上反射的光,不再像“半睁的瞎眼”,而是成了我们要亲手掐灭的“鬼火”。我能感觉到辛集兴攥着猎枪的手不再发抖,他的肩膀挺得笔直,像老周当年在安全屋教我们站姿时那样——“卧底也要有脊梁,哪怕穿着破烂的工装,腰杆也得直”。我们眼里的坚定不再是单薄的决心,而是混着对老周的承诺、对罪恶的恨意,还有对这片土地的期许,像燃得正旺的炭火,亮得能照见彼此眼底的光。
“总有一天,我们会把雷清荷、峻左他们一个个揪出来。”我轻声说,声音里没了之前的沙哑,每一个字都透着沉甸甸的笃定,“会让他们站在法庭上,对着老周的笔记本念自己的罪证;会把仓库里的军火全缴了,把被拐的孩子全找回来;会让这片被毒品和恐惧缠了多年的土地,重新透出光来——让湄公河岸边的百姓能睡个安稳觉,让橡胶林里再没有藏着的陷阱,让老周心心念念的‘平安’,真真切切落在每个人身上。”
辛集兴没说话,只是弯腰捡起了地上的铁皮酒壶。那壶身还沾着青石板的泥屑,壶口残留的酒渍已经干成了淡褐色的印子。他先用指尖抠掉壶底沾着的泥块,指甲缝里蹭进了土也不在意;又把壶凑到嘴边,对着壶口吹了吹,吹掉里面的草屑;最后用夹克的袖口反复蹭着壶身的坑洼——那些是老周当年摔的、撞的,每一个凹痕里都藏着故事,他擦得格外仔细,把磨出来的旧痕擦得发亮,连壶盖那圈用铁丝缠的地方都没放过。
“等任务完成了,咱带着这壶酒,去老周的云南老家。”他把擦干净的酒壶揣进怀里,紧贴着胸口的位置,像护着什么稀世珍宝,声音带着点沙哑,却满是郑重,“去他说的那个院子,给他上柱香,把这壶酒倒在他的坟前——要倒慢些,让他闻见味儿,再告诉他‘周叔,我们做到了,雷清荷一伙全被抓了,您留下的账本和笔记本,成了定他们罪的铁证’。”
他抬起头,望向东南方的夜空——那是云南的方向,夜色里隐约能想象出老周说过的茶园:几棵老茶树长得枝繁叶茂,茶叶上挂着晨露,院角的鸡窝旁堆着晒干的柴禾,门口挂着“周府”的木牌。“还要告诉他,那些被他记在本子上的‘待寻’孩子,我们都找着了,都送回了父母身边;他惦记的‘李记米线’还开着,老板还问起他啥时候回去吃米线呢。”
“好。”我重重点头,眼眶突然热了起来,泪水涌上来时,却没了之前的苦涩,反而带着暖融融的希望。我想起老周说过的茶园,想起他描述过桥米线时眼里的光,“我们还要在他种的茶树下,摆一碗最正宗的过桥米线——汤要用老母鸡炖六个时辰,要放薄得像蝉翼的乌鱼片、透亮的鹌鹑蛋,还要加他爱吃的竹荪和酸菜。”
我抬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笑容里带着对未来的期许:“到时候要跟他说‘周叔,您的心愿我们帮您实现了,茶园长得好,米线也香,您放心,往后这日子,只会越来越安稳’。”
风又吹了过来,这次带着湄公河的水汽,混着远处村落里隐约的狗吠声,不再是之前的喧嚣,而是透着平和的气息。辛集兴攥了攥怀里的酒壶,我摸了摸内袋里的桃木牌,我们都知道,老周没有离开,他的精神就藏在这酒壶里、这桃木牌里、这未完成的约定里,会陪着我们走完剩下的路,直到把光明真正带回这片土地。
夜像被墨汁反复晕染过,越来越浓,连远处雷朵集团的霓虹灯都淡了几分光晕,只剩下顶层那盏水晶吊灯还亮得扎眼,像黑暗里一颗顽固的毒瘤。坡上的风渐渐收了力道,从之前的呼啸变成了轻柔的拂动,芭茅草顺着风势轻轻摇曳,叶片摩擦的“沙沙”声细得像春蚕啃食桑叶,又像老周在安全屋翻旧报纸时的轻响,温和地裹着整个山坡。
月光从云层里钻了出来,清辉洒在青石板上,把我们的影子拉得老长,并排投在茅草间,像两棵紧紧靠在一起的橡胶树。我摸了摸身下的石板,不知何时竟褪去了刺骨的寒凉,染上了我们的体温,贴着后背暖融融的——就像上次在安全屋,老周把烤热的粗瓷碗递到我手里时的温度。辛集兴把猎枪横放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枪管上发白的防滑布,那是老周用旧毛巾缠的,边角起了毛球,却比任何防滑纹都扎实,每次摸到都能想起他当时笑着说“这样抓枪稳”的模样。
我的右手揣在风衣内袋里,指尖陷进桃木牌的纹路里——正面的荷花瓣刻得并不规整,是老周借着煤油灯的光,眯着眼刻了半个晚上的,当时他说“荷花出淤泥不染,咱当警察的,也得守得住这份干净”;背面的“安”字刻痕很深,笔画里还嵌着点烟丝的焦末,是他抽着“金沙江”烟时随手刻下的。桃木牌旁边是那本牛皮笔记本,封皮被体温焐得温热,纸页间的烟草味混着油墨味,像老周就坐在我们身边,低头写着什么,笔尖划过纸页的“沙沙”声,和芭茅草的响动缠在一起。
我们望着远处雷朵集团的灯火,没再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心里翻涌的信念——那信念不是凭空冒出来的,是老周用五年潜伏的心血喂大的,是他胸口那三个狰狞的弹孔焐热的,是他指甲缝里那几缕头发点燃的,更是他留在笔记本上“直至将他绳之以法”那行重笔字刻下的。我想起安全屋里他攥紧帆布包的手,想起他弯成九十度的枪管,想起他嘴角撕裂的伤口——那些惨烈的画面不再让人心疼得发抖,反而像一块块烧红的烙铁,把“不能退”三个字烫在了我们的骨头上。
老周的牺牲从不是结束。他留下的账本里记着雷清荷的军火脉络,笔记本上标着被拐儿童的踪迹,帆布包里藏着交易的暗语,甚至连他常抽的烟、常喝的酒、常说的话,都成了我们往前走的底气。这不是一个人的落幕,是一群人的接力——是他当年跟着老班长在边境抓毒贩的延续,是我们现在攥着证据的坚持,更是将来把罪犯押上法庭时,那些受害者眼里重燃的光。
“你看。”辛集兴突然开口,指着远处山脚下的村落,“那边亮着灯的屋子,说不定有等着孩子回家的爹娘。”月光下,村落里的灯火星星点点,像撒在黑夜里的碎钻。“老周记在本子上的那个叫‘小花’的女孩,家就在那片村落里。”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等我们收网了,一定把她送回去,让她爹娘再也不用夜里哭醒。”
我点了点头,想起笔记本里“小花”名字后面那个小小的“待寻”记号,想起老周在旁边画的小太阳——他说“每个孩子都该有个阳光的家”。我的指尖划过内袋里的账本,封面上那道浅痕还在,是上周抄录交易明细时铅笔戳的,当时老周还笑着说“慢点写,别把本子戳破了”。现在想来,这本子不仅没破,还会带着我们的手,戳破雷清荷布下的所有谎言和罪恶。
风又拂过脸颊,带着湄公河的水汽,混着远处稻田的清香——那是这片土地本该有的味道,不是柴油味、血腥味,而是生命该有的鲜活。我突然明白老周为什么总说“等收网了就回云南种茶”,他要的从不是自己的安稳,是这片土地能卸下沉重的枷锁,是橡胶林里再没有藏着的陷阱,是赌场的喧嚣换成孩子的笑声,是雷朵集团的灯火变成百姓家的炊烟。
“走吧。”我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笔记本在怀里轻轻硌着胸口,像老周在推我的后背,“该回去盯梢了,峻右今晚说不定要去仓库转移军火。”辛集兴立刻抓起猎枪,枪托在石板上磕出轻响,眼里的光比月光还亮:“走!这次咱盯紧了,绝不让他跑掉!”
我们顺着坡往下走,军用靴踩在茅草间,声音轻得像猫步。月光把我们的影子拉得更长,叠在一起,像多了一个人的陪伴。我知道,老周的影子就混在里面,跟着我们穿过橡胶林,跟着我们蹲守仓库,跟着我们走向收网的那一天——那一天,我们会把账本和笔记本拍在法庭上,看着雷清荷一伙低下头;会把“小花”抱进她爹娘怀里,听他们哭着说“谢谢”;会带着铁皮酒壶去云南,在老周的茶树下倒上酒,放上一碗冒着热气的过桥米线。
夜依旧深,可我们的脚步却格外轻快。因为我们知道,每往前一步,就离黑暗远一分,离光明近一寸。芭茅草在身后轻轻晃动,像在为我们送行,风里的气息越来越清透,我仿佛已经闻到了老周茶园里的茶香,闻到了过桥米线的鸡汤香,闻到了这片土地重获新生的、干净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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