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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海棠花未眠(第4页)

此刻那朵海棠在他背上起伏,随着他奔跑的动作轻轻晃,像真的开在了风里。他的靴底碾过腐叶,发出“沙沙”的脆响,却没惊动半片悬着的露水——这是他在红土坡练了十年的本事,当年跟着林悦去山涧挑水,就能踩着湿滑的石棱不发出半点声。

黑影突然在老榕树后刹住脚,背心上的海棠贴在树干上,像朵融进墨绿的粉。他从腰后摸出把短刀,刀鞘是段竹筒,是林悦当年用来装粉笔的,此刻被他攥得发白。刀柄上缠着的红布条,和那伙人的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绣着的半个“悦”字,被汗水浸得发亮。

耳机里的呼吸声乱成一团,邓班的指令还在继续,可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撞得观察镜的金属圈“嗡嗡”响。香客背对着我的方向,后心的海棠被月光照得半透明,像林悦站在他身后,正替他把歪了的衣领理好。

风掀起他的衣角,那朵海棠又晃了晃,针脚处露出点白——是当年香客自己绣崩的线,林悦没拆,说“这样才像咱们红土坡的花,有点小毛病才真实”。此刻那点白在树影里闪,像颗落在暗处的星,正照着他往真相里钻。

排水沟的水声突然湍急起来,“哗哗”地像扯开了闸门,裹挟着断枝和碎叶往界河方向猛冲。观察镜里,那人的砍刀已经劈开了半棵树,刀刃没入树干的深度越来越深,每一次劈砍都带着“咔嚓”的脆响,像是要把整棵老榕树拦腰斩断。树洞里的泥浆被震得不断往外涌,混着越来越多的碎木屑,在月光下泛着浑浊的泡沫。

我的视线死死钉在树洞深处,突然被一抹熟悉的蓝攫住——那是片被水泡得发胀的蓝布角,边角磨得发毛,却依然能看清上面绣着的海棠。粉白的花瓣在泥水里舒展着,像刚从沉睡中醒来,针脚处缠着点暗红的线,是我当年绣崩了线团留下的痕迹。那歪歪扭扭的针脚,有的地方把布面都扎穿了,露出背面的毛边,我这辈子都忘不了——那年林悦笑着把布递还给我时,指尖划过这团乱线,说“像只迷路的小虫,倒也可爱”。

“黄导,”傣鬼的声音突然从耳机里飘出来,轻得像缕烟,混着橡胶林夜露的潮意,“你说林悦老师变成了光……那这光,会不会就是她留下的海棠?”

我猛地抬眼,观察镜转向那朵藏在气根褶皱里的野海棠。不知何时,月光已经爬上了花瓣,把那点浅粉照得透亮,像浸在牛乳里。瓣尖的露水在光里滚来滚去,折射出千万点碎光,像撒了把透明的玻璃珠,映着远处排水沟里闪过的刀光,竟真的亮得像团跳动的火。风过时,花瓣轻轻颤,洒下的露水落在腐叶上,发出“嗒嗒”的轻响,节奏均匀得像谁在数数。

我忽然想起红土坡小学的课堂。林悦握着戒尺敲黑板,教孩子们认数字,“一、二、三……”戒尺落在木头上的声音,也是这样清脆的“嗒、嗒、嗒”,混着孩子们奶声奶气的跟读,在漏雨的教室里荡出暖融融的回音。有次我趴在窗外看,阳光从她蓝布衫的袖口钻进去,照亮她握着戒尺的手,指节因为用力泛着白,戒尺落下的瞬间,袖口的海棠绣样晃了晃,像朵会动的花。

此刻那“嗒嗒”声还在继续,露水顺着花瓣往下淌,在腐叶上洇出的浅粉圆点越来越多,像谁在地上盖了排小小的印章。树洞深处的蓝布角被水流卷得轻轻晃,绣着的海棠仿佛也跟着动起来,与枝头的野海棠遥遥相对,在月光里连成道淡粉的光带,顺着老榕树的气根往上涨,往红土坡小学的方向漫。

耳机里传来香客靠近的轻响,他的靴底踩在湿泥里,发出“噗嗤”的闷声,却没打断那“嗒嗒”的节奏。我看见他背上的海棠绣样在树影里起伏,像在和枝头的花呼应,突然明白傣鬼的意思——林悦留下的光,从来都不是耀眼的亮,是藏在细节里的暖,是针脚里的倔强,是此刻这朵海棠洒下的、连露水都带着温度的光。

远处的橡胶林深处,突然滚来一声闷响。不是山雨欲来的雷鸣——真的雷声会带着云层的空荡,而这声“轰”像块烧红的铁砸进了泥潭,裹着红土的腥和草木的焦,沉甸甸地压下来,震得老榕树的气根都在发抖。那些垂了几十年的气根,原本像静止的灰蛇,此刻突然活了过来,互相碰撞着发出“噼啪”的脆响,像有无数只手在黑暗里拍打着树干。

是爆破筒炸开的动静。冲击波掀着热浪扑过来,卷着碎木屑和罂粟秆的灰,打在观察镜的镜片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褐黄。我看见远处的树影猛地矮下去一片,火光在枝叶间炸开,像朵突然绽开的血红色海棠,把半边天都染成了暗紫。

紧接着,香客的怒吼撕破了硝烟——那声音不是寻常的喊,是从喉咙深处攥出来的,带着点被浓烟呛出的沙哑,却裹着股豁出去的硬气。尾音里飘着点熟悉的甜腥,不是橡胶林的腐味,是野海棠被震落的花瓣混着硝烟的香,像那年林悦站在教室门口,喊孩子们“快躲起来”时的声线,脆得能劈开雨幕。

“不许动!中国陆军!”

每个字都像从枪膛里崩出来的,带着金属的冷硬和不容置疑的威。我看见香客从树后猛地窜出来,迷彩服的肩头沾着炸开的草屑,背上的海棠绣样被火光映得发红,像朵燃起来的花。他手里的枪稳稳地举着,枪口对着那伙砍树的黑影,扳机护圈上还缠着圈红布条——是当年林悦教案本上系着的那根,被他拆下来缠了整整三年。

爆炸声的余波还在林间荡,惊起的夜鸟扑棱着翅膀撞在树干上,发出“咚咚”的闷响,却盖不住香客的吼声。那声音撞在老榕树上,又弹回来,顺着气根往树洞里钻,震得里面的蓝布角都在颤,像林悦听见了,正攥着那本染血的笔记本,在黑暗里轻轻点了点头。

耳机里传来邓班的指令,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激动:“各单位注意,收网!”而我的观察镜里,香客正一步步逼近那道蛇形刀疤,背上的海棠在火光里明明灭灭,像林悦的目光,正透过他的肩膀,死死锁着那些藏在黑暗里的罪恶。

观察镜的视野里,那朵藏在气根褶皱里的野海棠突然被一道红光攫住。不是夕阳熔金般的暖,是枪口喷出的焰,短促、炽烈,像谁用指尖蘸了血,在墨绿的幕布上狠狠点了下。红光只亮了一瞬,快得像从未出现过,却在熄灭前的刹那,把花瓣上的露水染成了极淡的粉——不是罂粟的艳,是洗旧的蓝布衫上,被日光晒得柔和的那种粉,像林悦衣角那朵永远开着的海棠,在硝烟里轻轻颤。

几乎是同时,傣鬼的狙击枪响了。

“砰——”

不是朝着树洞的方向,子弹带着尖锐的啸鸣冲上夜空,擦过月亮时,拖出一道银亮的弧,像被突然拉长的光带,从橡胶林的顶端斜斜划过。月光顺着这道弧漫下来,起初是细瘦的一线,很快便铺成了片,把整座林子都浸在清辉里:老榕树的气根在光里显出银白的轮廓,腐叶堆里的碎光像撒了把星子,连排水沟里的浊水,都泛着层粼粼的亮。

我看见树洞里漂着的蓝布角被光托了起来,绣着的海棠在水波里舒展,针脚处的暗红丝线与枝头野海棠的粉慢慢融在一处,像两滴落在宣纸上的墨,晕成了同一片温柔的色。

“她真的变成光了。”

傣鬼的声音从耳机里钻出来,带着点被硝烟呛出的哽咽,尾音却扬得很高,亮得像林间突然炸开的萤火虫。我能想象他此刻的样子:趴在岩缝里,瞄准镜还架在肩头,眼角的笑纹里盛着光,比枪口的焰更暖。

“你看,这光里有海棠的香。”

风恰好顺着光的方向漫过来,带着野海棠的甜,混着橡胶林夜露的清,还有点皂角的淡——是林悦当年洗蓝布衫的味道。光里的花瓣还在落,露水顺着银亮的弧往下淌,滴在红土上,溅起的细沫里,我仿佛看见林悦站在光中央,蓝布衫的衣角被风掀起,露出里面我绣的歪海棠,她笑着抬手,指尖划过那道银弧,像在抚摸这片被照亮的林子。

远处的爆破声还在继续,香客的吼声混着“缴械投降”的喝令传过来,可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跳,和观察镜里那片漫无边际的光。光里的海棠落得更急了,粉白的瓣粘在红土上,粘在枪管上,粘在每个人的肩头,像无数个细碎的吻,落在他们守护的这片土地上。

傣鬼的笑声还在耳机里荡,带着点孩子气的雀跃。我终于松开攥得发白的指节,观察镜从眼前移开时,看见整片橡胶林都在光里呼吸,老榕树上的刀疤被照得发亮,像道愈合的伤口,而那道银亮的弧还悬在天上,像谁用手指,在夜空中写下了“林悦”两个字。

我的右手突然轻得像卸下了千斤重担。那道从肩窝缠到腕骨的老伤,常年像坠着块冰,阴雨天更是疼得攥不住笔,此刻却像被谁用温热的帕子细细敷过,暖烘烘的热意顺着筋络往骨髓里钻。原本发僵的指节突然活络起来,连带着整条右臂都涨满了劲,像枯木逢了春,每寸肌肉都在微微震颤,蓄着股要炸开的力。

我重新攥紧观察镜,金属圈不再硌得指节生疼,反倒像块被体温焐热的玉,顺着掌心往四肢漫。镜筒里的景象骤然清明起来:树洞深处的蓝布角在光里轻轻晃,绣着的海棠针脚分明,连我当年扎歪的线头都看得一清二楚;那道蛇形刀疤举着的砍刀,刀刃上沾着的罂粟秆纤维泛着灰白,像被钉在光里的罪证;甚至排水沟里漂着的纸页,上面“罂粟田亩数”的字迹都变得清晰,笔锋里的倔强与林悦教案本上的如出一辙。

风从老榕树的方向吹过来,带着野海棠的甜香,混着点熟悉的皂角味。我忽然感觉到一股热流顺着左臂往上涌,从心脏漫到喉头,又钻进眼眶——是林悦留下的光,正顺着我的血脉往上涨,亮得像要从皮肤里渗出来。这光不是刺眼的烈,是暖融融的涌,漫过之处,所有的黑暗都在往后退:橡胶林的浓荫变得透明,树洞里的淤泥显出底里的真相,连记忆里那些模糊的血痕,都在光里露出了清晰的轮廓。

观察镜的十字准星稳稳锁着目标,我看见自己的手在镜筒里纹丝不动,老伤处的暖还在持续漫延,像林悦站在身后,轻轻托着我的肘。远处传来香客“不许动”的吼声,混着傣鬼狙击枪的余响,而我只听见血脉里光流动的声音,像红土坡的溪流,正朝着黎明的方向,哗啦啦地奔涌。

远处的界河突然传来“咔嚓”一声脆响,像谁用冰镐撬开了冬日的最后一块痂。那声音顺着水面漫过来,带着冰碴碎裂的清越,混着水流撞击礁石的“哗哗”声,在橡胶林的晨雾里荡开——是冰化了,春天正踩着碎冰往岸边走。

芦苇丛在晨风中轻轻晃,枯黄的秆子间已经冒出嫩青的芽,像谁在褐色的绒毯上绣了片细绿。而最扎眼的,是丛最密的芦苇深处,一朵野海棠正悄悄绽开。不是那种张扬的盛放,四瓣浅粉的花瓣还卷着点嫩红的边,像被朝阳吻过的唇,带着点羞怯的软。细瘦的梗从冻土缝里钻出来,顶着昨夜残留的霜,却硬是把花瓣撑得半开,露出里面嫩黄的蕊,被风一吹,抖落的不是寒意,是带着草木气的暖。

花瓣上的露水凝在那儿,滚圆、透亮,像颗被阳光吻过的珍珠。朝阳正从界河对岸的山尖爬上来,金红的光漫过水面,恰好落在露水上——刹那间,那滴露水像被点燃了,映出千万点碎光,红得像当年林悦蓝布衫上洇开的血痕,却又亮得像红土坡小学教室里,孩子们眼睛里跳动的光。光里能看见芦苇的影、流云的纹,还有老榕树气根的轮廓,像把所有的希望都揉进了这滴露水里。

有风吹过,露水终于坠下来,“嗒”地落在冻土上。那声音很轻,却像颗种子落进了土里,瞬间绽出细不可见的绿芽。野海棠的花瓣在晨光里舒展开些,粉白的瓣边染上了层金红,像被朝阳镀了层金边。远处传来巡逻队的脚步声,军胶鞋踩在融雪的红土上,发出“噗嗤”的闷响,惊起的水鸟掠过河面,翅膀带起的风拂过海棠花,让那点粉在晨光里轻轻颤,像在点头。

我站在老榕树下,看着那朵花。它的根扎在界河岸边的冻土缝里,旁边就是当年埋罂粟秆的泥,可它偏从最硬的地方钻出来,把花瓣开得比谁都干净。露水坠过的地方,冻土正慢慢变软,泛出湿润的黑,像在孕育着什么。朝阳越升越高,把橡胶林的影子拉得很长,掠过界河的水面,与对岸的晨光连在一块儿,亮得让人想落泪。

这朵野海棠,像极了林悦说过的话:“再冷的冬天,也冻不住要开的花。”此刻它就在晨光里开着,红得像血,却亮得像所有未被辜负的希望,在界河岸边,在红土坡的风里,在每个守护这片土地的人心里,悄悄结出了春天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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