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口谕,宣永宁侯世子夫人沈静姝,即刻前往乾元殿西暖阁见驾。”
那声音像淬了冰的铜钟,穿透糊着云母纸的门板,在寂静的殿宇里荡出沉钝的回响。沈静姝攥着星图的指节猛地收紧,绢帛边缘的残丝嵌进掌心旧痕,疼得她睫毛颤了颤。心脏撞在肋骨上的声响几乎要盖过窗外的风声——这个时辰,西暖阁?那是父皇批阅密折、召见军机重臣的禁地。
袖中蜡片硌着腕骨,烫得像烙铁。是贵妃的谗言烧到了御前?还是萧煜的“重伤”戏码露了破绽?抑或是……星图的秘密已经走漏?无数念头在脑海里撞得生疼,她却逼着自己稳住呼吸,指尖飞快地将星图卷成指节粗的圆筒,塞进描金鞋楦深处,又把蜡片按进束腰夹层的暗袋,针脚刺得小腹微微发麻。
“臣妇接旨。”她扬声应答时,已抬手理好鬓边松脱的银钗,月白裙裾上的褶皱被指尖捋得平顺,连声音都稳得像浸过井水。
殿门“吱呀”被推开,李德全那张无表情的脸先探进来,乌纱折角帽上的暗金蟒纹在宫灯下闪着冷光。他身后跟着两个垂手侍立的小太监,青布靴底贴着金砖,连脚步声都压得极低。“夫人,请。”他目光扫过她平平的袖口,笑意里藏着冰碴,转身时腰间的象牙腰牌撞在玉带钩上,脆响刺耳。
宫道上的宫灯被风吹得左右摇晃,影子在宫墙上扯得忽长忽短,像极了暗处窥伺的鬼影。巡逻侍卫的甲叶摩擦声从远处传来,每一声都踩在心跳的间隙。沈静姝垂着眼睫走在后面,能闻到李德全身上的龙涎香——那是御前近侍才有的赏赐,与她袖中星图的霉味混在一起,成了催命的气息。越靠近乾元殿,空气中的海南沉香气越浓,那是只有帝王居所才燃的御供香料。
丹陛之下的汉白玉螭首沾着夜露,凉得刺眼。李德全与守门侍卫低语时,沈静姝瞥见侍卫腰间的绣春刀,刀鞘上的铜鎏金吞口在灯下泛着寒光。沉重的殿门只推开一道缝,刚容得下她侧身而过,门轴转动的声响像钝锯在割木头。
一股暖烘烘的气息扑面而来,混着龙涎香、陈年墨香与地龙暖气,闷得人胸口发紧。西暖阁内点着十二盏羊脂玉灯,明晃晃的光把紫檀木雕龙御案照得纤毫毕现。案后并无天子身影,唯有一道墨色常服的背影立在巨幅《皇舆山河图》前,肩背挺得笔直,连发丝都纹丝不动。
是萧煜。
他竟在这里?沈静姝脚步顿了半寸,目光扫过他露在广袖外的手腕——那里没有伤布,肤色虽白,却不见半分病容。她依着礼仪敛衽行礼,指尖擦过裙摆时,摸到了鞋楦里星图的硬棱:“臣妇参见世子。”
萧煜缓缓转身,烛火在他眼底投下细碎的光。他月白中衣的领口微敞,露出的锁骨线条锋利,唯有眉宇间凝着一层化不开的沉郁。“起来吧。”他声音低哑,尾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目光掠过她的鬓角,又飞快地移开——那是在示意她鬓边的银钗歪了,是方才仓促间没理好的破绽。
两人目光交汇的刹那,沈静姝读懂了他眼底的警示:出事了。
帷幔后突然传来脚步声,轻得像猫爪落地。沈静姝心头一凛,立刻垂首屈膝,余光却瞥见一抹月白身影——不是龙袍,而是盘领窄袖的常服,衣襟上绣着四爪蟒纹,腰间系着素面金带扣,正是父皇私下召见近臣时的装束。
“臣妇沈静姝,叩见陛下,万岁万万岁。”她把额头贴在冰凉的金砖上,能感觉到束腰里的蜡片硌着小腹。
“平身。”皇帝的声音不高,却带着无形的威压。沈静姝起身时,见他已在御案后坐下,手指摩挲着案上的玛瑙镇纸,镇纸下压着的军报边角已被捻得发毛。他目光扫过来时,像带着钩子,几乎要把她的五脏六腑都勾出来看。
“澄心堂住得惯?”他忽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像在问天气。
“回陛下,清静雅致,臣妇感激贵妃娘娘恩典。”沈静姝垂着眼,盯着自己的鞋尖——那里藏着星图,正对着御案下的地龙出口,暖气流得鞋楦发烫。
皇帝“嗯”了一声,指尖开始叩击御案,笃笃声在暖阁里荡来荡去。“煜儿,”他转向萧煜,“太医说你需静养?”
萧煜躬身时,沈静姝瞥见他袖中微动——那是在按藏在里面的密信。“回父皇,尚需时日。”他声音平稳,可耳尖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御案上的青玉笔洗突然晃了晃,是皇帝抬手时带起的风。“沈氏,”他目光又落回她身上,“朕听闻你通医理,还懂星象?”
沈静姝的心脏猛地沉下去,袖中指尖掐进掌心。蜡片的棱角刺得皮肉生疼,提醒她不能慌。“陛下明鉴,”她抬起眼,睫毛上沾了点水光,恰到好处地显出惶恐,“臣妇自幼体弱,不过识得几味草药。星象谶纬乃是天机,闺阁女子岂敢妄议?恐是有人误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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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阁里突然静了下来,只有烛火燃烧的噼啪声。沈静姝能听见自己的呼吸,混着皇帝翻奏折的沙沙声。她知道,这沉默是帝王的杀招,等着她自乱阵脚。
“误传?”皇帝突然笑了,笑声里却没有暖意,“可钦天监奏报,‘客星犯紫微垣,光芒甚赤,急犯帝座’。”他顿了顿,指尖重重敲在御案上,“偏偏此时煜儿重伤,你又入宫。这巧合,未免太多了。”
沈静姝的背脊“唰”地绷紧,鬓边银钗“叮”地撞在耳坠上。客星犯主!这是要把她钉死在“祸乱天象”的罪名上!她能感觉到萧煜的气息凝了一瞬,他的袖摆轻轻扫过她的裙角,是在示意她沉住气。
“陛下!”她“噗通”跪下,膝盖砸在金砖上的声响在寂静中格外清晰,“臣妇入宫是奉贵妃懿旨祈福,若真因臣妇八字不祥冲撞天家,臣妇愿即刻入庵堂,青灯古佛了此残生!”她刻意拔高声音,把“贵妃懿旨”四个字咬得极重——若她是灾星,传旨的贵妃又算什么?
皇帝盯着她伏在地上的身影,目光像穿透了地砖。沈静姝能感觉到那道视线落在她的鞋尖,吓得后背瞬间浸满冷汗。不知过了多久,才听见他淡淡道:“起来吧,朕不过随口一问。”
萧煜松气的声音几乎微不可闻。沈静姝起身时,鬓角的银钗终于坠落在地,叮当一声碎了。
“北疆军报朕看过了。”皇帝忽然拿起御案上的奏折,对萧煜道,“回去好生静养。”
萧煜行礼时,眼尾飞快地扫过她的鞋楦,又看了看地上的碎钗,那是在说:星图藏好,按原计划行事。他转身离开时,靴底碾过碎钗的声响,像极了断弦的琴。
暖阁里只剩两人。皇帝拿起朱笔,在奏折上批阅着,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比任何质问都让人煎熬。沈静姝垂立在旁,鞋楦里的星图越来越烫,仿佛要烧穿鞋底。她猜不透这帝王的心思——是信了她的话,还是在酝酿更狠的杀招?
朱笔突然搁在笔洗里,溅起的墨点落在御案上。“沈氏,”皇帝的声音突然沉下来,“阮家军的案子,你怎么看?”
沈静姝猛地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阮家军!那是二十年前被以“通敌”罪名满门抄斩的旧案,也是星图密码指向的核心!她的指尖死死攥着束腰里的蜡片,指节泛白——他到底知道了多少?是试探,是警告,还是……要借她的手,翻出那桩尘封的血案?
烛火突然“啪”地爆了个灯花,把她的影子投在《皇舆山河图》上,正好盖住东北角的“永宁旧驿”标记。沈静姝看着皇帝眼中的深意,突然懂了——这场召见,从来不是问罪,而是一场帝王与棋子的交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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