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如果人生是不倦的迷宫、一团混乱、一个梦,那么马尔克斯笔下的爱情就是一曲乐音、一声细语、一个象征。
马尔克斯心中的爱情散落在常常吹着猛烈的东南风、在黄昏扬着细雨的南美洲,在随着岁月悄悄流逝却又永恒不灭的布宜诺斯艾利斯。
他的爱情在所遇到的相识或不相识的街巷里,在沉重的黑铁的屏门后面,在一双双随着人事打磨而空洞无神的瞳孔后面。
他的爱情在黎明震颤的瞬间,挣脱普遍而深邃的黑夜,显出没有轮廓的依稀的图像,在白色的天光里看上去反而惊愕又冰冷。
“乌鸦的幽冥”,我想起希伯来人用这样的比喻来称呼傍晚的开始。
在某一个傍晚我遇上了你,我试图走近你,用我所有的黑暗、困惑、失败来打动你,从此颓废的生命里遭遇了忐忑不安的际遇,还在荒凉的爱情里偏偏开出了那妖娆痛楚的花朵。
我滑下你的暮色如厌倦滑下一道斜坡的虔诚,年轻的夜晚像你的一片翅膀。
你是我们曾经拥有的布宜诺斯艾利斯,那座随着岁月悄悄溜走的城市。你是我节日中看见水中倒映的星星。
时间中虚掩的门,你的面容朝向更轻柔的往昔。
黎明的光,送出的早晨向你我走来,越过甘甜的褐色海水。在照亮我的百叶窗之前,你低低的日色已赐福于你的花园。那日色被听成了一首诗的城市,拥有照耀你全部光霞的街道。
5
一切的爱情故事里都有生活,有死亡,有清醒,有遗忘,有你我全部的人生。哪一张弓射出我这支迷失的箭?目标又是哪一座没人敢到达的高山之巅?
在人生的漫漫旅途中,我们漫不经心的每一步,都在迈过别人的各各他(传说是古代犹太人的一个刑场)。此时的你就是那些不曾生活在你的时代的人们具体的延续,而别人将是你在尘世的不死。今天所记忆的,就是明天会遗忘的,就是未来无从追忆的。所以,清醒恐怕是另一场梦,梦见自己并未做梦,而睡梦不过是夜夜归来的死亡。可是,我想知道,你在尘世的生活里是否亲身拥有过一场爱情?你推开黑铁的屏门走进一个房间,有一个好姑娘——她拥有女人特有的宁静与高傲,有胡亚罗斯的深邃,更有聂鲁达的深情。她暂时属于你,在这日显疲倦的人生中。
你们沉默着,身体又如火焰般颤抖。倘若万物都有结局,有节制,有最后和永逝,还有遗忘,谁能告诉我,在这段爱情里,是谁接受了你无意中永恒的告别?
十字路口又向你敞开远方,某一扇门你已经永远关上,某一段路你已永远无法回去,是否还有一个人、一段时光在徒劳地为你等待?
当你用尽了岁月,岁月也用尽了你,你是否还真的认为流逝的时间算不了什么?你是否还记得在你们的爱情之中,曾经有过一个顶点、一次狂喜、一个值得永远铭记的傍晚?
那个闷热的夏天,黄昏里的你低下头,在我的耳后轻轻吐出的话语,仿佛一片悬浮着的、温柔而又悲伤的羽毛。
“多年以后,如果我在一片遥远的旷野眺望,在彼此名字也听不真切的大风里呼唤你,你会不会如约前来?”
我说:“会。”
我最害怕的事,是我最终没有嫁给你
我在家复习职称考试,郭大打电话跟我说晚上和几个朋友聚聚。傍晚打扮停当走出门,风比我想象的要冷一些。昨晚给一个左右为难的姑娘打电话,她问我跟郭大先生是怎样在一起的。我讲给她听,同时觉得那是很久以前的、别人的故事。她说:“你们现在很好啊。”
是啊,是很好啊。“可是也真的付出了很多。”
现在身边任是谁一脚跌进爱河,我都仿佛迟暮的名媛,千帆过尽,见怪不怪,只那么静静地看着,没什么波澜。付出,是我自己,也是他。我们都变了很多。平时我绝不是爱煽情的人,我喜欢打哈哈。郭大也很少说什么动情的话。有一次吃饭,他起了个头儿:“我半生漂泊,自由惯了,没想到这个岁数认识你了,就稳定……”我赶紧说了句什么,打断了他的话。不喜欢酒桌上的掏心掏肺,因为说得不好,显得轻佻;说得太好,我鼻子一酸,就要掉眼泪。进了饭店是他在对我招手,笑起来还挺萌的。我坐到他身边抢他的手机玩,两人打闹起来。手机终于被我抢过来,没有半分钟就电量不足自动关机,不过我还是看到了手机壁纸,是我的照片。席间,一位一年前丧偶的先生说了几句煽情的话,表达对过去的追悔跟对未来的憧憬。当时我正跟身边的某嫂子聊天,听得不很真切,但也听到一些。回家的路上,我逗郭大:“要是我死了,你不能像他那么伤心吧?”
“不能。”被暴打了一顿之后,又更正,“我是说不能不伤心!”
“伤心也憋着,别在酒桌上跟人家晒,我泉下有知也不会高兴的。”
“我那哥们儿人挺好的。”
“我没说他不好啊,就是不喜欢那种表达方式。”
“放心吧……我表达能力这么差,没人家那么会说。”
“嗯,也是。”我点点头。先前大家从饭店出来,说要去K歌,路上前后走起来。郭大一直跟一个朋友谈工作上的事,我走在他们身后。这一幕让我想起过去那许多年,饭局结束,我都是这样默默随着几个聊着天的男人走出来。此时的我最保有一双警醒的眼睛,默默不语地端详某个可能成为我终身伴侣的男人:就是他了吗?就是这个人了吗?
过去许多年里的我,从来没有给过自己一句肯定的回答。搞不好还会莫名就心有不甘,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必须马上谈谈分手的事;有时候又突然感到这人很陌生,似乎自己完全可以回身冲另外的方向走。女人的决断往往果断而冷情,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某嫂子大概以为我落寞难当,停下来等我,一起向前走。斑马线,郭大跟他的朋友走在前头,我们几个被隔在红灯的这一边。我用眼睛去找他,看到他也回头在找我。喝了啤酒走肾,在路上无处可寻,就去路边的网吧找卫生间。我走出来,看到他已经站在网吧的玻璃门外面晃膀子。网吧大厅的地砖很滑,我穿了高跟鞋,走得慢。郭大笑起来,伸出手臂冲我做奇怪的姿势和鬼脸,很开心的样子。我想起刚才跟某嫂子吐槽他总是嬉皮笑脸,让人心里没底。某嫂子说:“你别看他这样,他心里有数……我们多少年都没看他这么认真地对哪个女人了。”
当下这个男人,隔着一扇通透的玻璃门对着我挤眉弄眼。他那么开心,即使心里压着很多东西;他想让我也开心,而我只消看到他,就会开心。突然涌出的情感亲切多过激越:面前的这个男人,是我的爱人、我的家人、我这一生最好的朋友。
一人分饰两角
卓羽言最近有点烦。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像出演着一部编剧拙劣的肥皂剧,演技平平的自己则被逼出任女主角,如此还罢了,更要命的是,在这部看不到尽头的无聊剧集中她必须一人分饰两角。卓羽言最近有点烦。她感觉自己的生活像出演着一部编剧拙劣的肥皂剧,演技平平的自己则被逼出任女主角,如此还罢了,更要命的是,在这部看不到尽头的无聊剧集中她必须一人分饰两角。同事三三两两的跟她说再见,提醒着她下班的时间到了。她走到总经理的办公室门前,在她举手要敲门的一刹那,肖云中拉开门,两人撞了个满怀。“肖总,还有别的事情吗,我要下班了。”
“没事了,你走吧,再见。”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口气。羽言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来到电梯口等电梯。电梯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东西,能将一座摩天大楼夷为脚下平地,在高层建筑里办公的人永远不能从楼梯的角度来感受它的高度。而且它还有一个神气之处:短短的几十秒钟时间却能听尽人间悲喜。叮——咚——电梯来了。羽言走进去。“哎,这次韩日世界杯不知道我家那位又会怎么样折腾,上一届是搞得家里一塌糊涂。”
“是呀,你说起世界杯,我倒是想起一件趣事,上一届世界杯,刚好我公公去世,我老公兄弟三人在家守灵,遇上一场精彩的比赛,兄弟三人拍桌子敲椅子吵成一团,我婆婆实在看不过眼,走出来对兄弟三人说:‘你们能不能轻一点儿,你爸刚死’。”
叮——咚——电梯到了一楼,羽言回头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毫无特色的两个女人。走出写字楼,羽言突然不知道要去哪里,要回哪个家?要如何面对何平?
何平。人如其名,何其平常的一个人,在茫茫人海里,这个何其平常的人跟很多人一点关系也没有,但是对她卓羽言不一样,在她身边他是一个有实实在在身份的人,是她众所周知的男朋友,是她认识三年、同居两年的男——朋——友,他们对彼此的朋友家人都了解得如自己一般,很长一段时间,她曾将他视为生命之船停泊的最后港口。羽言看着脚下有两块细小的石块,她用右脚将它们各自踢开,以石头的远近来确定自己即将去的地方。结果,是那块名叫肖云中的石头跑得更远。她扬手叫了一辆TAXI,汽车平稳地驶向如同黑色缎带的内环公路,在城市东郊的一个花园小区停下来。羽言穿过小区的儿童游乐场,几个天真不解世事的漂亮宝贝在那里尽情的嬉戏,不远处是守候他们的年轻妈妈。唉,这每个妈妈身上不知道都有怎样的故事,就像她一样,羽言暗暗地想。掏出钥匙打开门,这是一套装饰颇为精巧的两居室,羽言换上凉拖进了浴室。胡乱地煮了个快食面,羽言打开电视机,一个一个换频道,不是广告就是肥皂剧,无趣之极。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羽言沉闷地点燃一根烟,是烟蒂淡绿淡绿的那种,中文名翻译过来叫“寿百年”。真是的,抽烟还怎么可能长命百岁呢?
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给何平告诉他自己要加班,太晚不回去在公司宿舍住。何平一如往常叮嘱她要注意身体,要早点休息。羽言最恨这一点,为什么何平永远不会怀疑她的所做所为!
关掉电话,门口发出声响,只有一个可能:肖云中回来了。今天他怎么会来?羽言并没有告诉她自己来了这里。“哎,小言,你怎么来了?”肖云中走进客厅,有些意外地问。“我就不能来?我想你来追寻你的气息不行吗?”再娇媚不过的声音。只要是在办公室之外的地方,羽言对肖云中的语气永远保持这种娇媚,这好像是肖云中激发出的属于她的一项特异功能。肖云中微微一笑,走过来给她缠绵的一吻。羽言在这种熟悉的气息之中眩晕:肖云中永远都会给她这种感觉,也只有肖云中能给她这种感觉。这就是为什么她一直在这出肥皂剧中一人分饰两角的原因之一。“你今天怎么来了,太太出国了?”羽言调侃他。“我闻到了你的味道。”又是微微一笑,这是一个成熟且又成功男人的招牌,自信的,微笑的。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出肥皂剧:成功的男上司爱上了她的女下属,女下属正在和他的妻对峙,背景是情调优雅的咖啡厅。肖云中调换了频道。“晚餐吃什么?”
“快食面。”
“我还没有吃,陪我出去吃点东西。”
“不嘛,人家都换了睡衣了,冰箱里还有吃的。”羽言盯着电视屏幕撒娇。“多大了还撒娇,不害羞的丫头。”肖云中一把将她抱起来,“最近又没有好好吃东西,轻了。”
羽言乖乖地换好衣服:“你不知道你更老啊,你看你的皱纹,小心哟,要拉皮了。”
“你没听说过,男人四十一枝花,我现在还是含苞待放啊!”
肖云中的宝马载着他和羽言离开小区,又将他们载回来。这一夜,羽言靠在肖云中的怀里甜甜入睡,她甚至没有想到何平。清晨的阳光洒进房间,羽言洗漱完毕走出门口,肖云中已在楼下等候。汽车驾驶到离公司约三公里处,羽言离开宝马拦了一辆TAXI。“卓羽言,准备一下,十点钟通知各部门经理开会。”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口气,肖云中将一叠文件交给羽言。面对他如此精湛的演技,羽言有些气馁,有时候,有些时候,她真希望同事能看出些什么,或者能传些不好听的绯闻到她耳里。但是人们似乎永远都不能将正经的肖云中总经理和她这个还算规矩的小秘书卓羽言联系起来。唉,这样也好,相安无事。十点钟,会议室,灯光通明。根据羽言的经验,这是一个不太重要的会议,只不过是总结前一段时间存在的问题和寻求解决之道。羽言边敲打电脑记录着会议纪要边胡思乱想。卓羽言、何平、肖云中,一人分饰两角。这些字眼不停的在她脑海里跳来跳去。十二点,会议结束,羽言回到座位上整理着会议记录。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是何平。“阿言,今天是妈的生日,晚上过她那边吃饭,下班时我来接你。”
“噢,不。”羽言本能的反应,她如何能前一天跟另一个男人上床,后一天去拜见公婆。“怎么了,阿言,你有事是不是?你协调一下嘛,今天是妈的生日啊。”
请勿开启浏览器阅读模式,否则将导致章节内容缺失及无法阅读下一章。
相邻推荐:致命邂逅 军装下的绕指柔 爱的天空下雨了 人鱼恋爱法则 女不强大天不容 泡沫之夏(全集) 大周小冰人 你好,旧时光 沙海(合集) 江先生,你心动了 当爱情遇上科学家 我在西藏这些年 我想和你过好这人生 张居正 崔老道捉妖之夜闯董妃坟 原生之罪 如果你爱我 明月如霜:全3册 最慢的是活着 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