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半晌,那印记的光芒才缓缓黯淡下去,鲁智深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浑身被冷汗浸透,粗重地喘息着,脸色灰败如土。
“……宋江哥哥……”他缓过一口气,声音虚弱而绝望,“他……他陷得最深!那印记……几乎与他融为一体!他变得……越来越不像他自己!偏执地相信天师的‘大计’,认为只有绝对的力量和统一,才能终结乱世!任何不同的声音,都被视为背叛!任何阻碍‘大计’的人,都是敌人!包括……曾经的兄弟!”
“梁山散了……”鲁智深的声音如同梦呓,充满了无尽的苍凉,“死的死,逃的逃,剩下的……大多成了那狗屁天师座下,失去自我、只知杀戮的‘道兵’!像武松……像许多曾经的好汉……他们……他们已经不是人了!只是披着人皮的妖魔!被那印记彻底操控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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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看向方腊,那暗红的眼眸中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沉重:“方腊兄弟!你看到武松了!那就是印记的最终归宿!沦为失去神智、只知执行命令的行尸走肉!这净魂珠……”他指了指方腊紧握在手中的珠子,“是慧明老和尚以性命所化的佛门至宝!它蕴含的佛门愿力,是这世间少数能暂时压制、净化那印记邪力的东西之一!也是……能延缓你体内那股妖异力量反噬的救命稻草!”
“洒家身负这狗链子,苟延残喘,只为寻一条生路,为兄弟们寻一个解脱!这珠子在洒家身上,不过杯水车薪,只能稍稍减轻印记发作时的痛苦,延缓它彻底吞噬洒家神智的时间罢了。”鲁智深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但你不同!你未被那印记污染!你体内的力量虽凶险驳杂,却源于自身!这净魂珠予你,能护你灵台清明,压制反噬,争取一线生机!或许……或许你能找到一条,不被印记操控、也不被自身力量吞噬的……新路!”
他挣扎着站起身,巨大的身影在废墟的背景下显得无比悲壮。“拿好它!贴身戴好!莫要辜负了洒家……和慧明大师的心意!”说完,他不再看方腊,拄着沉重的禅杖,拖着疲惫不堪、却依旧挺直的脊梁,一步一步,走向废墟深处,去安抚那些惊魂未定的幸存者。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方腊的心上。
方腊紧紧攥着手中温润的净魂珠,感受着它散发出的、微弱却坚定的暖意,看着鲁智深那被暗紫色印记折磨、却依旧如山岳般挺立的背影,心头如同打翻了五味瓶,愧疚、酸楚、敬佩、悲愤……最终都化作一股沉甸甸的、冰冷的责任感。
他小心翼翼地将净魂珠用一根坚韧的草绳穿好,贴身戴在胸前。珠子紧贴皮肤的位置,传来持续的温润暖流,如同无形的屏障,抵御着识海深处怨念和低语的侵袭,也稍稍抚平着体内狂暴冲突的力量乱流。左臂那撕裂般的剧痛和皮肤下搏动的幽蓝血管,似乎也在这股暖意的持续滋养下,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然而,就在方腊心神稍定,尝试借助净魂珠的力量,引导体内三股力量进行更深入的炼化融合时——
嗡!
胸口的净魂珠猛地一震!散发出的乳白色光晕瞬间变得明亮、急促!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刺激!
与此同时,一股极其阴冷、极其污秽、带着强烈侵蚀性的邪异力量,毫无征兆地从他左臂深处爆发!正是那融合了腐毒与寒冰本源的、新生而狂暴的“腐沼之力”!这股力量仿佛被净魂珠的佛光彻底激怒,如同被侵犯了领地的毒龙,疯狂地反扑!
嗤嗤嗤!
方腊左臂皮肤上那层带着暗绿纹理的冰霜瞬间变得漆黑如墨!无数细小的、如同黑色冰针般的毒刺,从毛孔中猛地刺出!皮肤下的幽蓝色血管骤然膨胀、凸起,搏动的频率快了数倍,散发出浓烈的腥臭和腐蚀气息!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猛烈、更加混乱的冲突洪流,如同失控的泥石流,瞬间冲垮了净魂珠佛光刚刚建立起的脆弱平衡!
“呃啊啊——!”
方腊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猛地向后弓起,重重撞在身后的断墙上!剧痛!左臂仿佛被投入了沸腾的毒液熔炉,皮肉、筋骨、乃至灵魂都在被疯狂地腐蚀、冻结、撕裂!三种截然不同的力量在他狭窄的经脉中展开了最惨烈的厮杀,逸散出的混乱能量如同无数把烧红的钝刀,在他体内疯狂剐蹭!
噗!噗!噗!
他接连喷出三口鲜血!第一口暗红温热,带着内脏的碎片;第二口墨绿粘稠,散发着刺鼻的腥臭;第三口竟夹杂着细碎的幽蓝冰晶!三股力量冲突的反噬,已然伤及脏腑本源!
更可怕的是,识海中那冰冷滑腻的低语,如同嗅到了血腥的饿狼,在净魂珠光芒被体内反噬冲击得剧烈摇曳的瞬间,猛地高涨起来!
“看啊!多么愚蠢!”
“佛光?慈悲?那是束缚!是枷锁!是阻碍你拥抱真正力量的绊脚石!”
“那秃驴给你的,不是救命稻草!是毒药!它激怒了你体内新生的、完美的毁灭之力!”
“反抗它!撕碎它!用你的腐毒!用你的寒冰!将这虚伪的佛光彻底吞噬!让它成为你力量的一部分!”
“感受这痛苦!享受这冲突!这才是力量的源泉!这才是……你蜕变的契机!”
“放开!彻底放开你的心神!让毁灭降临!让新生开始!”
蛊惑的低语带着前所未有的强度和诱惑力,如同魔音灌脑,疯狂冲击着方腊摇摇欲坠的意志防线!每一次低语的响起,都如同在他混乱的识海中投入一块巨石,激起滔天巨浪!体内冲突的力量也随之更加狂暴一分!左臂的剧痛便深入骨髓一分!那凸起的幽蓝血管搏动得更加急促,仿佛有活物在其中蠕动!
“不……不能……”方腊咬碎钢牙,牙龈溢血,双目赤红如血,布满了疯狂的血丝!他死死守住识海最后一丝清明,疯狂地催动净魂珠的力量!胸口的珠子光芒急促闪烁,如同风中残烛,竭尽全力地散发着温润的佛光,抵御着低语的侵蚀和体内反噬的冲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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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镇!”方腊心中发出无声的咆哮,意念强行集中,试图引导那缕新生的寒枪魄力雏形!那一点源自林冲残魂的、纯粹冰冷的锋锐意念,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刺穿混乱的锚点!
嗡!
识海深处,那点微弱的寒芒似乎感应到了主人濒临崩溃的意志,猛地亮了一下!一股微弱却无比凝聚的锋锐寒意瞬间刺出,如同黑暗中的一道闪电,狠狠刺向那翻腾的怨念和蛊惑的低语!
嗤!
如同烧红的铁针插入冰雪!那翻腾的怨念和低语被这纯粹的“刺穿”之意瞬间洞穿、撕裂!混乱的识海出现了极其短暂的一丝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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