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香料交易所的穹顶绘着十六世纪的香料贸易地图,金线勾勒的航线全从欧洲港口出发。当我们一行二十一人走进大厅时,本该等候的接待团竟集体缺席,只有个穿刺绣马甲的侍者举着指示牌,用流利的中文说:“各位请先参观标本馆,我们会长临时有个品鉴会。”
中小企业主们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来自潮汕的林老板攥紧了公文包——他的陈皮精油去年在巴黎展会上因“香气稳定性不达标”被撤展,此刻公文包里正躺着最新检测报告。我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落在标本馆中央的玻璃柜:那里面陈列着全球最贵的十种香料,标签上全印着“法国认证”,唯独没有华国产区的名字。
“汪董事长您看,”苏州香企的张总指着墙上的巨幅色谱图,“这是他们去年发布的‘全球顶级香料图谱’,华国香料全被归在‘区域性风味’里。”
话音刚落,侍者突然端来托盘:“会长请各位品鉴今年的新茶,说是让东方客人感受下法式冲泡技艺。”骨瓷杯里的龙井颜色寡淡,明显是用沸水急冲的——这是品鉴龙井的大忌。
我示意大家先坐下,自己拿起茶匙轻轻搅动:“听说贵会长收藏了套明代紫砂茶具?”
侍者愣了愣,显然没料到我会提这个。“二十年前我在波尔多参加酒会,”我提高声音让远处窃窃私语的法国职员也能听见,“一位酒庄主说中国茶太苦涩,直到他用紫砂壶泡了雨前龙井。”我从随身的锦盒里取出两克狮峰龙井,“能否借贵处的紫砂壶一用?让各位尝尝真正的‘区域性风味’。”
侍者的嘴角撇了撇,指尖在托盘边缘划出轻响:“汪董事长怕是不知道,会长的紫砂茶具从不外借。再说,再好的茶叶,到了我们法式银壶里也能调出花香。”他刻意将“法式”两个字咬得很重,眼角扫过林老板紧绷的侧脸。
我没接话,只是将锦盒推到他面前。盒盖开启的瞬间,两克狮峰龙井腾起的茶毫在光尘里浮动,那股子带点兰草香的清冽气,让远处几个法国职员都停了手头的事。“二十年前那位酒庄主也说过类似的话,”我用指尖捻起一撮茶叶,茶芽上的白毫沾了些在指腹,“直到他看见紫砂壶里茶汤慢慢晕开的琥珀色。”
“东方人的冲泡仪式罢了。”侍者抱起胳膊,银质袖扣在灯光下晃眼,“我们实验室检测过,龙井的茶多酚在85℃以上就会分解,沸水冲泡确实是……”
“所以您看,”我突然提高声调,让整个标本馆都听得见,“连基本的冲泡温度都没搞懂,又怎么能评判茶叶的好坏?”我转向张总:“把我们带的水温计拿来。”当红色液柱稳稳停在83℃时,我朝侍者扬了扬下巴,“现在可以去请示会长了吗?就说有人想让他的紫砂茶具重新认识龙井。”
侍者悻悻离开时,林老板低声说:“汪总,万一他真不借……”我指着玻璃柜里那瓶标价三千欧元的法国香根草:“他们敢把普通香草卖成黄金价,靠的就是仪式感。咱们今天要让他们知道,华国的仪式感里藏着真功夫。”
十分钟后,侍者捧着个朱红锦盒回来,脸色比刚才好看了些:“会长说,若汪董事长能泡出传说中的‘三起三落’,这壶就借您用三天。”锦盒打开的刹那,满室都是陈旧的紫砂香——那是把明代时大彬款的扁壶,壶身上刻着的“茶禅一味”已经磨得发亮。
张总正要接手,我按住他的手,亲自取来山泉水。当第一注热水沿壶壁环浇而下,壶身泛起的潮气里,竟透出点类似雨后竹林的清苦香。“这是‘润壶’,”我对围过来看热闹的法国职员解释,“就像你们醒酒要让单宁呼吸,老紫砂壶也需要唤醒。”
第二道水注入时,我手腕轻旋,茶叶在壶中翻滚却不沉底。当琥珀色的茶汤注入公道杯,侍者突然“咦”了一声——杯壁上凝着的水珠久久不散,形成层薄薄的水膜。“这是因为茶多酚与矿物质结合形成的张力,”我端起公道杯,先给侍者斟了半杯,“您尝尝,这杯用的是巴黎自来水。”
他犹豫着抿了一口,喉结滚动的瞬间,眉头倏地松开。“没有上次那么涩……”话音未落,我又给他换了杯用自带矿泉水冲泡的:“再试试这个。”这次他没说话,只是盯着杯底——那里沉着几粒极细的茶毫,像撒了把碎银。
“这不可能。”侍者突然提高声音,引来会长带着一群人快步走来。“会长您看,他们用您的壶……”他话没说完就卡住了,因为会长正低头嗅着自己那杯茶,花白的眉毛挑得老高。
“二十年前在波尔多,”我声音不高却清晰,“那位酒庄主喝完我的龙井,把他珍藏的1982年拉菲倒了,说‘比起龙井的回甘,葡萄酒像糖水’。”我指着墙上的“全球顶级香料图谱”,“今天我把话放这儿:明年这个时候,‘区域性风味’这栏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华国香型体系’——不是我们要改写图谱,是事实会让它自己修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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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者手里的茶杯突然晃了一下,茶汤溅在绣马甲上。他慌忙去擦时,我已经开始给中小企业主们分茶。林老板喝得急,烫得直吸气,眼里却亮得很:“汪总,这茶比我在杭州喝的还香!”我朝他眨眨眼:“因为壶里有咱们华国人的底气。”
远处的法国调香师们正围着公道杯争论,有人举着手机扫描茶汤,大概是想分析成分。会长突然拍了拍手:“看来品鉴会该换个主角了。”他示意侍者收起那套骨瓷茶具,“请汪董事长移步宴会厅,让我们见识下真正的东方茶道。”
侍者跟在后面,经过我身边时低声说:“尊敬的华国客人,请问您的水温计……能借我看看吗?”
我把温度计递给他,金属外壳上还沾着点龙井茶毫:“记住83℃,这是尊重龙井的温度。”
半小时后,当法国香料协会会长带着一群人走进来时,整个标本馆都飘着兰花香的回甘。张总正在给几位法国调香师演示盖碗冲泡,而林老板的陈皮精油被倒在水晶香氛仪里,与法国薰衣草精油层层交融,竟生出种带着蜜香的木质调。“这不可能,”会长捏着茶杯的手指泛白,“你们的陈皮去年还……”
“去年我们用的是欧洲储存标准,”我打断他时,恰好有阳光透过彩窗落在茶席上,“就像您刚才用沸水冲龙井,不是茶不好,是方法错了。”我打开全息屏,调出两组对比数据:左边是法国检测机构去年的报告,右边是联盟实验室的平行实验,“您看,当储存湿度从12%调到8%,陈皮的挥发油保留率提升37%——这不是华国标准特殊,是我们更懂自己的香料脾气。”
会长的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身后的首席调香师突然抢过全息屏的操控权,将数据放大到储存湿度曲线区域:“这组数据有问题!我们的实验室从未得出过8%湿度的最佳值,你们的检测仪器校准过吗?”
林老板猛地站起来,公文包“啪”地拍在桌上:“皮埃尔先生,去年你们拒绝看我们的校准证书!”他扯开包扣,甩出一叠盖着红色印章的文件,“这是瑞士计量院的认证报告,还有……”
“林老板。”我按住他的胳膊,转而看向那位调香师,“您知道陈皮在潮汕话里叫‘贵老’吗?越老越金贵。”我调出陈皮储存仓库的全息影像,画面里一排排陶缸整齐排列,缸口蒙着棉纸,“这些陶缸的透气率是37%,恰好能让陈皮呼吸却不流失水分——这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智慧,去年硬要按欧洲密封标准封存,就像给老人戴口罩跑步。”
法国会长突然指着香氛仪:“那这个呢?薰衣草与陈皮的配伍在香料手册里是禁忌!”水晶器皿中,两种精油正形成奇妙的漩涡,蜜香与草香缠绕上升,连标本馆里陈列的干花似乎都舒展了些。
“就像你们用海水酿造威士忌,”我示意张总打开另一组数据,“不同产区的香料有不同的‘脾气’。薰衣草的萜烯类物质在38℃时活性最高,而陈皮的橙皮苷需要42℃才能完全释放——我们只是找到了让它们握手的温度。”张总适时按下按钮,全息屏上弹出动态分子模型,两种香气分子在特定温度下如同跳圆舞曲般结合。
“这是魔术!”一位戴金边眼镜的法国商人喊道,他的家族经营香料贸易已有百年。我认出他去年在论坛上骂过华国企业“用添加剂伪造香气”。
“不如说是科学。”我从包里取出个小巧的检测仪,“您可以现场测试,林老板的陈皮精油没有任何人工合成成分。”检测仪屏幕亮起绿色的“合格”字样时,那位商人的脸涨成了猪肝色。林老板突然笑出声:“去年他说我们的陈皮是‘发酵失败的橘子皮’,今天这味道,像不像他收藏的那瓶1975年的苦艾酒?”
会长沉默地看着全息屏上的对比数据,突然问:“汪董事长,你们的标准是怎么制定的?”
“用了三千年。”我调出张泛黄的古籍扫描图,“这是宋代的《陈氏香谱》,里面记载了七十二种香料的储存方法,我们只是用现代科技验证了其中的三十一种。”我指向屏幕角落的小字,“比如这个‘阴干七日’,经检测恰好能让香料的水分活度稳定在0.6以下,比欧洲标准的五日法更适合热带香料。”
首席调香师突然摘下眼镜擦了擦:“我们一直以为标准是用来卡别人的,原来……”
“标准是用来让每种香料都发光的。”我合上全息屏,阳光恰好透过彩窗在茶席上投下彩虹,“就像这杯龙井,你们用银壶追求华丽,我们用紫砂讲究本真,没有对错,只是不同路径。但前提是,你得懂它。”
会长突然举杯:“我敬华国的‘懂’字。”他一饮而尽,喉结滚动后长长舒了口气,“明天我想带团队去参观你们的实验室,特别是那个能让陈皮和薰衣草做朋友的设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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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老板悄悄碰了碰我的胳膊,眼里闪着光:“汪总,他们刚才看我们的眼神,跟去年完全不一样了。”我望着香氛仪里依然缠绵的两种香气,忽然想起出发前父亲的话:“做生意就像配香料,不是要盖过别人的味道,是要让每种味道都恰到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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