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保怔住,眨了眨眼,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难不成是他们看走眼了?其实善禾的心与梁邵是一样的?
成保擎着火剪夹了块碳轻丢进去,旋即火花哔啵爆破。他蹲在药炉另一头,把脸掩在腾腾热气后头,看上去像要蒸化了似的。成保犹豫着,终是决定替自家二爷再说两句软和话,他扬起笑,露出一口白牙:“昨晚上二爷悄悄去望了二奶奶后,就说要打只桌子,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想来二奶奶知道。”
“嗯?”善禾困惑道,“他来看过我?”善禾不由想起昨夜屋内种种异象,她还当是岁茗来过,原来是他。
善禾敛眸,一壁隔着厚厚布巾揭开炉盖,看了看火候,一壁道:“我也不知。”
成保见善禾语调冷淡,知道她心里仍有气,自家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成保只道去唤岁茗和岁纹过来伺候,忙告喏退下。
待成保离开,善禾才慢慢抬眸,盯着成保背影发愣。手中的芭蕉扇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陷入沉思。
这么想了一会子,屋内扬起梁邵的声音,像隔着枕巾发出的:“成保!成保!”听不见成保那热络爽快的答应,梁邵小心换了个姿势趴着,可背上的几条伤痕瞬间牵动经脉,勾起层层叠叠的痛,浑似针扎。他闷闷地呜咽着:“嘶……好疼……”
“也不知怎的,昨儿夜里还好,上了药之后竟这般疼。”梁邵把头埋在枕巾里,恨恨地叹了口气。
善禾端着药碗跨过门槛:“应当是在结痂了,再忍一忍罢。”
梁邵愣了一愣,反应过来是善禾的声音后立刻抬头,眼眸也亮晶晶的。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善禾,随着她从门槛一步步走近,一步步走到榻沿,贴边儿坐下。梁邵喉结滚了滚,轻声道:“善善……你、你怎的过来了……”
善禾眼风早望见搁在榻旁的木桌子,才粗粗有了个型,倒立在地,四条腿昂扬朝天,想必就是成保所言的“那只桌子”。善禾不作声,把雕漆托盘置于圆几上,捧了药碗在掌心,轻吹勺中苦药。待吹凉了,才递到他嘴边。善禾轻声道:“来看看你。”
梁邵彻底呆住,好像庭院里的风吹进来了,把他吹得傻愣愣的,心里再想不出别的,只知道善禾在他跟前,善禾来看他了!梁邵木然饮下苦药,像觉不出苦味似的,只顾怔怔盯着善禾的脸。梁邵喉头一哽:“我以为,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又一勺递到他唇边。
梁邵饮下药:“你再不会原谅我了。”
善禾咬了咬唇,把眼睫垂下,没吭声。
梁邵忙道:“善善,我……我昨日当真是对不住。”
“别说了。”善禾把药勺送到他嘴边,“喝了药好生睡一睡。”
梁邵咂摸出善禾心底仍旧有气,他一把夺过药碗,咕嘟咕嘟全部喝完,嘴角还残着一线药痕,梁邵也顾不上了,只道:“我昨日说了很多蠢话,气话,实在是……”
混蛋。
善禾心道。
可她面上不显,伸出一根葱指抵在他唇边:“别说了。”再说下去,她只怕自己会有更多的难受与愧疚。她是个重情义的性子,故而有时拖泥带水、狠不下心。善禾知道这是自己性格中的一大痛脚,因此现下忙止住梁邵话头,强逼着自己果决。她指尖慢慢游移,移到梁邵嘴角,移到药痕处,像从前梁邵揉掉她颊边泪时那样,善禾轻轻揉掉他颊边药痕。她望见了梁邵瞳孔里震颤的自己的倒影。
梁邵霎时间只觉得脸边酥痒,又舒服又撩拨人。再是铮铮铁骨的儿郎,这会子也饧眼骨软,恨不能醉在这片温柔里。他一把攥住善禾的腕子,哑声道:“好,好,我不说了。”见善禾停了动作,那舒舒服服的触感陡然消失,梁邵忽而特别留恋那勾人的触感,脸也朝善禾掌心蹭了蹭。他见善禾没有抗拒,心下慢慢忖度着善禾的意思,小心开口试探:“才刚那样摸脸好舒服,善善再多摸我一会儿,我便能好睡了。”
善禾由着他把自己的手放到颊边,像刚刚那样慢抚他脸。她盯着见了底的药碗,怅然道:“早间见了大哥,他说了很多话,让我好好想想我们之间的事。”善禾想着把梁邺搬出来,那她蓦然转变的态度也便有了根因。
梁邵枕着双臂,趴在榻上,轻轻吻善禾掌心,进而吻到指腹。他蓦然听见大哥二字,不觉唇瓣上弯:“我就知道,大哥最是疼我。”他想起昨夜求梁邺帮帮他的话,那会子梁邺还斥他、骂他,如今还不是口是心非帮他?梁邵忽而觉得自己真真好命,有这般好的善善,还有这般好的大哥,一时笑意漾到眼底。
善禾微微蹙眉,她望着梁邵嘴边的笑意,竟觉得这笑分外刺眼。她是联合着最疼他的大哥在骗他啊,而他浑然不知。善禾悄然攥紧了手,却继续温声道:“大哥说,其实最像祖父良善品性的人,是你。也许你有些不好,但心是善的、干净的,这才是最难能可贵的。所以我跟着你,至少能平安一辈子。这是大哥的意思,他还说当初祖父让我们成亲,想来也是这样想的。”这些话俱是善禾胡诌的,梁邺从未这样说过。
可梁邵却听得呆住,他鼻尖一酸,忙错开眼,面朝内,把咸湿的脆弱流给墙看。
善禾不想见他这副模样,既然已经决定骗他,那就应当让他在这段时日里快活舒心。于是,善禾推了推他的肩,淡声道:“可我怎么觉得大哥说错了?昨儿分明有人那样折辱我。”
闻言,梁邵立时转过头,握住她手,拧着眉急促辩白道:“善善,我真错了。昨日我在气头上,说了那么多蠢话,做了那么多蠢事。简直,简直是个混蛋!”
善禾噗嗤一笑,把手挣脱开:“那你到底气什么?”
见善禾终于露出笑靥,梁邵也才抿唇笑看她。他仰脖望善禾,声音很轻:“气你永远只有恩情,气你永远只想着报恩。善善,你这样重情义、这样有责任心,怎么不对我多负负责任?”
善禾不解:“怎么没有?”
“当然没有!”梁邵终于把心事说出来,“前一天,我们、我们还那样。第二天你就要和离,就要走。哪有这样子玩弄人的?”
善禾却垂了眼,她没接这话,而是将搁在一旁的空药碗放进托盘中,朝梁邵笑了笑:“嗯,再不那样了,对你多负责任,好吗?不过你现在喝了药,是不是该睡会儿?成保说你一晚上没睡。”
不知怎的,梁邵忽而觉得一丝心慌。明明善禾都依他了,明明善禾主动来与他讲和了,但他还是莫名的发慌。这一切都太过容易,像是在做戏。可一抬眼,善禾端端坐于跟前,笑靥如花地望他,跟从前没什么两样。梁邵怕再去探究,掘出什么他无法承受的事来,只好把心思按住。梁邵勉力扬笑,一双眼直勾勾盯善禾:“那善善陪我一起,好吗?”他心中想着:现在刚吵完,她肯定还未完全消气。善禾心软又心善,多与她相处相处,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善禾轻声道:“好。”
“不想睡这儿,床板又硬,地方又逼仄。”
善禾问:“回漱玉阁?”
梁邵点头。
善禾起身道:“那我让成保喊几个小厮来,把你抬回去。”
梁邵握住她腕子:“又不是打的屁股、腿,哪里就走不动?你扶我就行。”说罢,他就着善禾的腕骨就要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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