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分钟的倒计时,像一根无形的绞索,套在了实验室里每一个幸存者的脖子上,并且正在以一种稳定而残酷的节奏,缓缓收紧。
没有时间去哀悼逝去的战友,没有时间去消化那足以颠覆世界观的真相,更没有时间去犹豫和恐惧。
“走!”
当零从嘴里吐出那个字时,张铁拳的身体比他的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他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雄狮,转身发出了简洁到极致,却又重逾千钧的命令。
“‘山猫’!‘重锤’!你们两个,组成移动壁垒!‘变量’的维生担架,就是你们的命!任何东西,活的、死的、机器的,敢靠近它三米之内,就给我就地蒸发!”
“是!”两名身形最为魁梧的净化者队员,没有丝毫迟疑。他们抛弃了所有多余的负重,只留下主武器和能量盾,一左一右,如同两尊移动的堡垒,将灰鸦所在的维生担架护在了最中央。
“‘水鬼’!‘幽灵’!我们三个,T字形突击阵型!我顶在最前面,你们两个负责清扫两侧!我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在零号样本的前方,用敌人的残骸和我们自己的身体,铺出一条路!”
“是!”另外两名队员的声音同样决绝。他们瞬间进入了战斗状态,眼神中的迷茫和悲痛被一种燃烧着一切的决死意志所取代。
联盟,在此刻才算真正成立。不是靠言语,不是靠协议,而是靠一个共同的、绝望的目标,以及……对身后那个摇摇欲坠的少年的、一次豪赌般的信任。
“跟上!”张铁拳对着零低吼一声,然后,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的外骨骼装甲因为过载而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但他的脚步,却前所未有的沉稳。他不再是一个需要权衡利弊的将军,他变回了三十年前那个刚刚踏上战场,只知道前进和杀戮的士兵“铁拳”。
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滚烫的空气涌入残破的肺部,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几乎要跪倒在地,但当他的目光触及到那被两名士兵死死护住的担架时,一股力量,从他灵魂的最深处,硬生生地把他那濒临散架的身体给撑了起来。
【左边。】暴君的声音,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那堵墙后面,是B-7维修通道。结构最稳固,可以直接通往中枢电梯井。】
“左边!”零沙哑地喊道。
张铁拳没有任何疑问,巨大的高斯步枪发出沉闷的咆哮,一发高能穿甲弹,直接将那面厚重的合金墙壁轰出了一个巨大的窟窿!碎石和扭曲的金属四处飞溅。
“突入!”
五名净化者,护送着一个曾经的敌人和一个不知生死的“变量”,像一把烧红的尖刀,捅进了实验室那冰冷而混乱的肌体之中。
【警告。检测到区域入侵。启动二类防御协议。】
通道内,天花板和墙壁瞬间亮起无数红色的光带。隐藏在暗处的自动机枪塔如同毒蛇般探出头来,喷射出密集的火力网!
“盾!”张铁拳怒吼着,将一面能量盾死死地顶在身前。子弹如同狂风暴雨般砸在护盾上,激起一圈圈濒临破碎的涟M漪。
“幽灵!三点钟方向,热诱导!”
“水鬼!打掉它!”
净化者小队展现出了他们作为人类最顶尖战士的素养。即便身处绝境,他们的配合依旧如同一台精密的杀戮机器。一枚热诱导弹飞出,吸引了大部分火力,而另一名队员的精准点射,则瞬间打爆了那个机枪塔的核心。
“前进!不要停!”
他们在这条死亡通道中疯狂地冲刺着。脚下,是爆炸后留下的残骸和不知名实验体的粘稠组织。身边,是不断闪现的致命陷阱和来自AI的无情警告。头顶,是每隔三十秒,就会在战术目镜角落里,无情跳动一下的血色倒计时。
【T-minus13分钟】
“妈的!”负责护卫担架的“重锤”怒骂一声,他刚刚用身体硬扛了一发流弹,外骨骼装甲的肩部冒出了滚滚的浓烟,“这些鬼东西是无穷无尽的吗?!”
【它们不是无穷无尽的。】暴君的声音在零的脑中冷冷响起。【但它们足够拖到我们所有人都变成一滩蛋白质溶液。前面,右转,进入通风管道。那里的防御系统在刚才的爆炸中被彻底摧毁了。】
“右转!进通风管道!”零再次将暴君的“导航”喊了出来。
张铁拳一脚踹开一扇摇摇欲坠的防火门,一股混合着机油、臭氧和血腥味的灼热气流扑面而来。巨大的通风管道,如同巨兽的食道,横亘在他们面前。
“山猫,重锤,担架先进!我们掩护!”
在狭窄的管道内,行动变得异常艰难。他们几乎是半跪着,在黑暗中摸索前行。维生担架的宽度刚刚好能塞进来,每一次转弯,都显得无比惊险。
【……真是一群可悲的生物。】暴君的意识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像是在看一场极其拙劣却又足够有趣的戏剧。【明明拥有足以毁灭一切的力量,却选择在这种肮脏的、老鼠一样的通道里爬行。就为了……一些毫无意义的情感链接。零,你看到了吗?这就是你所守护的人性。脆弱,低效,而且……极其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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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没有理会它的嘲讽。他的全部心神,都集中在了自己的身体上。那股来自母体的庞大生命源能,此刻正像一锅即将沸腾的开水,在他的血管里疯狂冲撞。每一次心跳,都像是一次小规模的爆炸。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肉正在以一种失控的速度再生、崩溃、再重组。
剧痛,已经不足以形容这种感觉。这是一种……存在层面的撕裂感。
“零!”张铁拳的声音,突然从前方传来,“你还好吗?你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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