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水哗啦啦退去,沙滩上渐渐聚起个军属。许花提着桶凑过来,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听说没?下个月文工团要来慰问演出!"正在挖沙蟹的张嫂突然直起腰:"真的?那得赶紧把新衣裳裁出来!""文工团来有什么好?"李嫂子撇撇嘴,"去年来的那个跳舞的,把三连刘指导员魂都勾走了"甲叮叮突然咳嗽一声,众人这才发现王干事不知何时站在礁石后头,手里拿着笔记本。"甲叮叮同志,"王干事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罕见的笑意,"你那个木薯去毒的法子,后勤部准备推广。这是奖励你的工业券。"一张印着红章的工业券在晨光中格外醒目。甲叮叮在裤子上擦了擦手才接过,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抽气声——这可是能换暖水瓶的紧俏票证!p许花突然亲热地挽住甲叮叮的胳膊:"叮叮妹子,中午来我家吃韭菜盒子吧?正好请教你怎么发豆芽。"甲叮叮余光瞥见王干事笔记本上"军属团结"几个字,忽然明白了什么。她笑着应下,转头对王干事说:"酸梅汤的料我多配了几包,下午送去后勤部?"涨潮时,甲叮叮走在回程的小路上。竹篓里海货碰撞的声音像首轻快的歌,她摸了摸兜里的工业券,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甲同志!"新来的卫生员小赵气喘吁吁追上来,"能借您那本《常见草药图谱》看看吗?昨天有个战士被海蛇咬了"甲叮叮脚步一顿,从竹篓底层摸出油纸包着的书:"第38页有海蛇咬伤急救法,用半边莲捣碎外敷。"她顿了顿,"需要我一起去看看吗?"小赵如获至宝地接过书,突然压低声音:"您知道吗?刚才王干事特意跟院长说,要请您当卫生所的编外顾问呢!"浪花拍打着礁石,甲叮叮望着海天交界处若隐若现的军舰,轻轻呼出一口气。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她终于找到了最安全的活法,既要有用,又不能太有用;既要合群,又不必太合群。周瑾回来,可是把家里给搞干净。床单,衣服,拿出桌子死命刷。隔壁老张家媳妇都看啥了,丈夫还比他低一级。在家里和祖宗一样,哪里向周副营长这么能干。居然还把煤块用锤子砸成小块,用煤模子压成煤球。她眼红死了。甲叮叮倚在门框上,看着周瑾蹲在院子里砸煤块。阳光透过椰子树斑驳地洒在他背上,军绿色的衬衣被汗水洇出一片深色。他抡锤子的动作干脆利落,每一块煤都被敲成均匀的小块,再熟练地压进煤模子里。"阿瑾,过来喝酸梅汤。"她递过一碗晾凉的酸梅汤,顺手用袖子给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周瑾仰头一口气喝完,喉结上下滚动:"这个月我陪你去县里买东西。"甲叮叮想了一下说,“再说,我现在不缺啥。”隔壁张嫂的视线像钩子似的从院墙那头探过来。甲叮叮余光瞥见,也坏,故意提高声音:"煤球压得真匀称,比后勤部发的还规整。"周瑾会意,拿起刚压好的煤球掂了掂:"在舰上整理弹药箱练出来的。"他突然压低声音,"老张家在看?""老张媳妇,眼红得快滴血了。"甲叮叮憋着笑,把碗往他手里一塞,"张连长要是能有你一半勤快"话没说完,院门突然被敲响。许花端着个粗瓷碗站在门口,里头堆着七八个韭菜盒子,油渍透过碗底垫的芭蕉叶:"嫂子,说好的"她的目光扫过院子里摞成小山的煤球,声音戛然而止周瑾正把最后一块煤饼翻出来,煤灰沾在鼻尖上,像抹了道滑稽的胡子。"周、周副营长亲自做煤球啊?"许花嗓子突然尖了三分。甲叮叮接过碗,顺手拈起个韭菜盒子塞进周瑾嘴里:"他闲不住。"甲叮叮随后拿了一碗酸豆角炒腊肉,过甲叮叮就给了她薄薄几篇肉。周瑾拎着鼓鼓囊囊的网兜推开院门时,甲叮叮正瘫在竹椅上晒太阳。她眯着眼,看着自家男人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来,网兜里的罗汉果和凉草粉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买这么多?"她有气无力地抬了抬眼皮。周瑾把网兜往石桌上一放,发出"哗啦"一声响:"不要票的都买了。"他蹲下来,手指轻轻按上她的腰,"还酸?"甲叮叮"嘶"地倒抽一口冷气,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说呢?"她咬牙切齿地压低声音,"连着三晚上周副营长好体力啊。"周瑾低笑,从网兜里摸出个油纸包:"红糖糕,趁热吃。"见她要伸手,又突然举高,"叫句好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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