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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轿左右摇晃了下,再往下坠去,然后稳住,停在地上不动了。
门帘被打开,张妈伸了条手臂进来拉她。
芦花顺着她的动作起身,低着头往外钻。
她头上蒙着块大红绸缎做的红盖头,遮了头脸,只能看脚下。
透过盖头下面能感觉到外面晃动的火光十分明亮,她清晰地看见了脚下踩着的是宽阔的青石板,再几步远处有个古朴的大花盆,盆里一段虬扎的老枝蜿蜒向上,不知道是什么植物,遂猜想轿子大约是停在中庭的院子里。
她扶着张妈的手举步跨过已经压低的花轿的抬杠,听到张妈悄声吩咐她:“原地站好。”她便站好。
默立一阵,只觉四周静得出奇。
芦花有点害怕。
虽看不见什么情况,但院里灯火通明,她眼帘前的红盖头上有不住晃动的影子,显然人多着呢。这些人的目光定然都投注在她身上,如芒在背。
但是,他们尽皆屏息静气就有些奇怪了。即使偶有说话声,也都小心拘着,好像生怕声儿大点就吓着了谁似的。
就算冲喜,但也是喜事不是?怎么都不快乐?
此时天早已黑透,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可能晚上九点多钟。大半夜的,不吹奏喜乐,也不放鞭炮,真是给活人娶新妇么?
芦花再颤巍巍地干站了一会儿,有道尖细的声音传入她的耳中:“开始吧,怎的还不开始?”
声响登时就多了,挪动桌椅的,盘盏磕碰的,脚步声,衣服摩擦声,想似因为此人的到来而都陷入了纷乱。
紧跟着有道中年男子的声音响起来,带着笑:“正等着常公公来观礼呢。”
随即一道女声谄媚地附和道:“是啊,常公公。真不好意思,这晚了,打搅到您歇息了吧?”
先那把细嗓子说:“瞧你们两口子,自家娶媳妇儿,干嘛非得要等咱家到场才行?新人拜的是天地君亲师,咱家哪样都不占,又不拜咱家,哈哈哈哈……”
那夫妻二人陪着干笑了两声,听得出笑声尴尬。
芦花想,这常公公该是她夫家不能得罪的人物吧。
常公公,常公公,公公,谁人叫公公……哎呀,是个太监呐!
胡思乱想间,有脚步声跑到跟前来小声道:“大夫人说可以开始了。”
是管家周保。
身旁的张妈道:“好。”
第46章
芦花便想,开始了?怎么开始?自己要怎么做?……怀里忽的被塞了个笨重的木钵。借着盖头下火光一看,那钵漆得黝黑发亮,里面装满了染成红色的大米。
这她懂,刘桂香讲过的。
张妈一壁捉着她的手抓着大把大把的红米往四面八方抛洒,一壁嘴里念念有词。
红米撒完后,黑钵被张妈拿走,立刻又有人从旁端给芦花一个木盘子。她双手接过来,同样沉甸甸的,晃动红盖头借着火光一瞧,盘子里堆满了铜钱。
就着张妈的碎碎念,这次芦花自己主动朝着四个方向大把撒钱,有样学样,心里也默默念叨:“大鬼小鬼们,这是给你们的花销,拿了钱就赶紧走哈,莫在这里张望流连……”
完事后,张妈走开了,芦花站在当场正有些不知所措,很快另有人走过来,朝她伸过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
然后那只手手上用了劲儿,好似要拉着她走。
芦花怔了怔。
因为觉得那只手有些小,比她的都还小,且触感滑腻温软,她忍不住反手抓住,还捏了捏。
那只手拉她的动作登时停住,跟着大力一甩,便甩开了她的手。
手的主人似乎生气了……
芦花在盖头下讪讪地笑了下,想要道歉,张妈疾步走过来,低声问道:“怎么了?”
芦花不知道该怎么说,那人似乎也无意回答这个问题,气氛有些凝滞。
张妈等了两秒,压低声焦急地道:“我的小祖宗诶,都啥时候了,您就忍忍可好?很快就完事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自己说的,张妈用了敬语。
她的话毕,芦花就察觉手被张妈粗鲁地复又硬塞进了那只滑腻温软的小手里。
那手虚握了片刻,再度抓着芦花往前带去。
芦花完全是懵的,站着没动。
张妈自身后推了她一把,低斥道:“磨蹭什么?赶紧跟上!”
听这话芦花便大约明白了接下来的程序该就是跟着这只手的主人行事,她于是提脚抬腿跟上对方。
上了两步台阶,步入灯火通明的厅堂。
芦花自盖头下面看抓着自己的那只手---手背上肌肤莹润雪白,五指芊芊---这绝不是一个男人的手,更不可能是个病重之人的手。
视线再往下,见对方穿的似乎是长至脚踝的红色长袍,袍子下摆露出了一双鞋头绣着鸳鸯的白底黑色缎面锦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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