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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第1页）

琴声初如玉珠散落，落盘有声；再如流水潺潺，轻灵悦耳；后又百转千回，余音绕梁。一曲毕，嵇一苍早已如痴如醉，我亦觉得耳目清明。莫成雪从琴前站起来，我由衷赞道：&ldo;姑娘一曲，恍如仙乐，人间少闻。&rdo;

人见过，曲也听过，我心知自己不好再久留，便要告辞。临走时，我特意拍了拍嵇一苍的肩，语重心长地道：&ldo;莫要太劳累。&rdo;便笑着被他轰了出去。

我走到楼下，见月亭仍在厅内，手中把玩着几粒骰子，并无事要做的样子。我于是便走了过去。

月亭抬头看见我，不觉讶异道：&ldo;公子这么快便出来了？&rdo;

&ldo;莫姑娘的确是位佳人，在下虽有意求之，可惜名花已有了人来赏，我又岂能夺人所好？他们在那里含情脉脉，我也不好打扰，待着实在不适，只好自行告退。&rdo;

我扶额一叹息，月亭噗嗤笑了出来：&ldo;公子莫急，您若愿意，月亭这就去为您物色个好的。朝秦楼虽是个小楼，别的没有，花儿却是满楼。总归能有个合您心意的。&rdo;

我连忙摆手，连说&ldo;不必了，不必了&rdo;。

月亭疑惑道：&ldo;公子这是为何？&rdo;

我往左右一看，凑近她压低声音道：&ldo;实不相瞒，在下并非喜爱女子，此次来这儿，多也是为了掩一掩旁人的耳目。如今初到京城，有诸多事情不甚了解，姑娘所能指点一二，自是不胜感激。&rdo;

月亭听我说话，面颊先是飞上一片绯红，而后又渐消了下去。当下定了定神，依旧是十分得体地道：&ldo;招秦楼东往数十丈，有一暮楚馆，门前摆着些竹笛笔架之类的小玩意儿。公子去了，定能找到想要的东西。&rdo;

我笑着道了谢，留下几块银子便飘出了大门。

第8章暮楚馆

暮楚馆比起朝秦楼，要多几分文雅气而少了些烟火。观其楼阁，乍一看更像是个书阁。进了门，扑面而来的也是股松针竹叶的清香，而没什么胭脂味儿。门口自有小馆迎候，一见我便恭敬低头等候吩咐。

我想了想，说道：&ldo;今日是头一回登临贵阁，不懂之处自有许多，还望多多担待，指点一二。&rdo;

小馆低头轻道：&ldo;不敢不敢，公子且随我来。&rdo;

我跟着他走，就着打量了一番。这小馆脸上虽还有几分未完全脱去的稚气，却生得眉清目秀，别有味道。一名守门的小童都尚且如此，想那头牌红馆之类的人物，自不必再说。

小馆引我出了前堂，到了个院子里。我一瞧，见廊下立着个人。这一看，却不得了了。

此人正逗着廊下挂着的金色鸟笼当中的一只青雀，墨发半散半束，随意绑着根绣着几根金丝的黑色绸带；嘴角噙着三分笑意，眉目淡然若云出远山，长身玉立如庭阶芳树。虽是一席素衣，布面上却像是用笔墨随意点染过似的，几片墨色恰到好处。乍一看，几乎要以为这是从画里走出来的人。

那人往这边瞥了一眼，收回手笑道：&ldo;我前两日才对侍书说，久不见有新客，我这暮楚馆怕是要败落了。却不曾想今日就来了位如此风流的公子。鄙人柳弄影，是这儿的老板。&rdo;

侍书在我身边行了一礼，很是识眼色地退了下去。我虚拱了拱手，亦笑道：&ldo;人说暮楚馆里的公子都是个顶个儿的好看，却不想连老板都这般俊逸不凡。在下今日见了柳老板，旁的也入不了眼了。&rdo;

柳弄影道：&ldo;公子可莫要这么说，被他们听了去，又要向我抱怨一番了。&rdo;他沿廊走来，我闻着一股香气，虽然极淡，味却极好。柳弄影在我面前站定，温声道：&ldo;公子可有属意之人？喜欢年纪大些的还是小些的？若是要身子清白的，昨日才进了位家世没落的公子哥儿，相貌才学都是不错，公子可要见上一见？&rdo;

我轻轻摇头，看着他道：&ldo;可比得过招秦楼里的莫成雪莫姑娘么？&rdo;

柳弄影笑了笑：&ldo;公子说笑了，男子与女子，自是各有各的妙处，无什么可比较的。&rdo;

我也笑了：&ldo;是了，正是如此。&rdo;而又上前一步，凑近他压低声音道：&ldo;可若是男子有意扮成女子，存心欺瞒，又当如何？&rdo;

柳弄影面色不改，后退半步淡笑道：&ldo;公子此话，把在下说糊涂了。&rdo;

&ldo;柳老板怎会糊涂，是风某该糊涂才是。&rdo;我轻轻攀上他的手臂，袖中的银针有意无意地缓缓扫过清凉的衣料，&ldo;却不知嵇府是招惹上了什么大人物，要令柳老板这般费功夫。&rdo;

&ldo;原来一袖清风别号枕云。&rdo;他轻声笑道，&ldo;在下孤陋寡闻，竟不知晓。&rdo;

我放开他后退一步，轻飘飘道：&ldo;你自然不知，这号是我今日在朝秦楼随手取的。&rdo;

柳弄影淡淡笑了笑：&ldo;风公子喝茶否？&rdo;

&ldo;酒要好些。&rdo;

柳弄影于是叫人在院里支了个小桌温上了酒，用的是官窑里出来的瓷。我也坐了，默然接过一杯喝了一口。

&ldo;喝酒还是要温一温才好。&rdo;柳弄影喝了一口冒着热气的酒，眯了眯眼，很是享受的样子，&ldo;冷的伤脾胃。&rdo;

&ldo;平日在外，不常有机会。冷酒也好，提神醒脑。&rdo;

我们一连喝了三四杯，喝得我浑身暖洋洋的，风吹来，也不觉得冷了。

我隐隐有了几分醉意，醺然笑道：&ldo;今日吃了柳老板一顿酒，却不是在下的本意。还是要讨个说法回去才好。&rdo;

柳弄影道：&ldo;酒都吃了，你却还问我要说法。嵇大将军行的端坐的直，还会怕些背地里见不得人的勾当么？公子放心回去便是，等那些无事生非的人自讨了没趣，自然也就走了。&rdo;

我呢喃道：&ldo;我说呢，嵇一苍虽然不讨人喜欢，却也不是个会遭人嫉恨的。原来啊原来，要找的人原不是他。&rdo;我轻轻笑了笑，&ldo;是在下眼拙，让柳老板看笑话了。&rdo;

柳弄影笑道：&ldo;风公子今日吃了在下一顿酒，陪在下打发了个好无聊的下午，算是赔过罪了。&rdo;

我站起来：&ldo;那日后我便常来你这儿，可要记得多备些好酒。&rdo;

柳弄影起身相送：&ldo;一定，一定。&rdo;

我在外头逛了一圈，至日入时分嵇一苍才从朝秦楼里出来，还一步一回头，万分不舍的样子。

我笑骂他道：&ldo;人就在里面，又不会跑了，你要想见他，明日再来就是了。&rdo;

嵇一苍嗯了一声，依旧恋恋不舍。

我于是意味深长地道：&ldo;茂林，我劝你还是莫要陷得太深才好。你现在恐怕连他的手都还没摸过吧？&rdo;

嵇一苍涨红了脸，看得我有些想笑：&ldo;那……那又如何？&rdo;

&ldo;我只想说人就像个裹了糖浆的山楂球，你只舔不咬，永远不晓得里面是酸的。&rdo;

嵇一苍冷哼一声：&ldo;粗鄙之见。成雪那般的女子，岂是这等俗物可比的？&rdo;

我咧嘴笑了笑：&ldo;那你就尽管舔吧，粘住了舌头，可不算我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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