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令月闻言握着茶盏微微怔楞,&ldo;太妃也曾听说……?&rdo;
江太妃轻轻一笑,&ldo;这西内苑虽然亲近,也并非穷乡僻壤,昭国郡主如今独擅盛宠的名声,我自然听说。&rdo;
顾令月闻言唇角轻翘。
这半年来她与姬泽相守,感情一直极好,大抵也习惯了外界或多或撒谎哦的打量目光,听闻旁人提起调侃,倒也能撑住,不至于羞涩无语。她与江太妃虽然来往并不频繁,但少小时承教在太妃膝下,实则心理对太妃极其亲密。自当日小姨玉真公主诘问过自己之后,时常反思,竟也不知归处,此刻见了江太妃,忍不住开口询问,&ldo;太妃,我以外朝郡主之身陪伴圣人,世人或多侧目,&rdo;唇儿嗫嚅片刻,&ldo;您可觉得阿顾这般作为,太过离经叛道,该当悬崖勒马?&rdo;
江太妃清灵的眸中闪过一丝悠悠笑意,&ldo;怎么会?&rdo;
&ldo;这世上旁的都是虚的。只有自己的心意方是真实的。每个人只需要对自己负责,你只大可自己问一问自己的心,若是自觉没受委屈,旁人的看法,不必管太多。&rdo;
&ldo;毕竟,&rdo;她朝顾令月眨了眨眼睛,&ldo;说来,圣人作为情人倒真是不错的。你能与他有一段缘分,还是赚了呢!&rdo;
顾令月闻言扑哧一笑,&ldo;太妃?&rdo;
&ldo;我也想如同你的话只顾自己,但世人风刀雨箭,我虽居于深宫之中,得九郎爱宠,想着自己不听,不看,不说,但偶尔想想如今外头民议纷纷,朝堂臣子不停进谏君王正身纳宠,绵延子嗣,也觉心中微惶,不知所措。&rdo;
江太妃望着顾令月眸中露出的惶然之色,心中闪过怜惜。
这还是一个才刚刚满二十岁的女子。她的人生还太过年轻,陡然遇逢变故。被皇帝她裹挟在其中,感觉到爱情的甜蜜,却也同时对未来惶惑不知方向,惶惑不已。
她怜惜这个女孩,却力量微小,给予不了她太多帮助。也只能用菲薄的话语安慰她的心灵。
&ldo;阿顾,人生苦短,当下当快乐时就行快乐事。今日畅快就享受今日风光,明日幽冷也有明日幽冷的过法。学会随着自己的心意生活,才是真正的放过自己。&rdo;
顾令月闻言清净下来,荔枝眸凝望着太妃,忽的问道,&ldo;师傅。您独自在这鹤羽殿,可觉得日子过的寂寞?&rdo;
江择荇手中凝定,怎么可能不寂寞呢?
只是她不同于顾令月啊,不过是个小小的官宦女,在这深宫之中没有太过任性的资格。只有专注于自己,将寂寞的日子过的生出花来。
她抬起头来,望着年轻的女弟子。&ldo;阿顾,你母亲初次带你来见我的时候,我瞧见了你的眼睛。那么清澈,干净单纯如同一望见底的溪流。我觉得你很像我,所以这些年,我一直教导你,爱护你。
&ldo;希望能够看到你幸福!&rdo;眉眼中流露出一丝无边的寂寞来,&ldo;那就像,看见世上另一个我能够得到幸福一般!
太极宫御苑美景依依。天光明亮,海池子在阳光下泛着点点金光。杨柳柳枝低垂,亭台楼阁绵延无数。
顾令月从鹤羽殿中出来,得江太妃慰藉,心中微微感慨。
太妃江氏出身广东官宦之家,机缘巧合进入宫廷,崇尚随心自然,但身如浮萍身不由己,也曾享过神宗皇帝的爱怜,后来神宗皇帝转而热恋唐氏女,太妃心伤之下犹能独善其身,自请退居东都上阳宫。
而自己。
自己论来是大周郡主,听起来颇是尊贵了,但又能够挣的多少自由?
随心所欲,得大自在。
她心中默念着这句话语。
江太妃说自己像她,
许是自己自幼承教于其膝下缘故,为人处世的信条确实一脉相承。付出感情时一片热烈,受到伤害后不肯纠缠,退后一步独善其身。不同的是,神宗皇帝另爱唐贵妃,所以江梅妃退居东都上阳宫,一个人寂寞度日。而自己,遇到的却是今上姬泽。用情热烈死缠烂打,方将自己拘在身边,强迫共同起舞。
她与姬泽的这段感情,是一段绮藤上开出的畸花,或许美丽散发别样芬芳,却终究不是正常顺时开放的花朵,注定不能长久。也无法收获世人祝福,禀性悲观,难得善终。
她一时之间将这段感情放在心头,翻来覆去的怀想。行到千步廊下,忽然听闻廊后传来一阵议论话语,&ldo;……如今后宫之中,昭国郡主当宠,我等名正言顺的宫妃,倒反而没有一个沾惹的到圣宠。可当真是奇了怪了!&rdo;
砚秋伺候在顾令月身后,听闻宫人议论昭国郡主话语,登时剑眉一扬,想要上前呵斥。
顾令月摇了摇手阻止,&ldo;不必。&rdo;面色一片脆薄,&ldo;我想要听听听宫中的人是如何说的。&rdo;
千步廊亭台华美,几位女子嫔簇拥在其处。其中领头的两三位瞧着衣饰华美,不似一般宫人,竟不是别人,乃是后宫之中今上闲置的几位妃嫔。
自贞平四年,姬泽冬夜之中醒悟自己对顾令月的情意后,数年以来一直不近女色。这小半年来,得与顾令月一处,更是爱逾珍宝,不肯稍离。后宫之中妃嫔雨露空落,自都积累了一腔郁气,翘首盼望昭国郡主宠爱衰落。但圣宠不仅一直凝在承光殿中不曾离开,甚至越发凝结,瞧着竟有了当年唐氏宠冠宫中的架势。后宫之中人人侧目,酸楚嫉恨如同一丝丝丝线一般攀扯到昭国郡主的身上。此时聚在千步廊观赏繁花盛景,说起独擅圣宠的昭国郡主,自然就没有好话了。
&ldo;呵呵,谁说不是呢?&rdo;高美人附和道,&ldo;一个外八路的郡主,不珍重的秉持自身。反倒魅惑君上,当真是不要脸皮了!&rdo;
&ldo;……芳仪,我等此前前往淑景殿求见薛惠妃,请求惠妃娘娘为咱们主持公道,百般推脱,竟是是没有这个胆子。&rdo;
&ldo;呵,薛惠妃。&rdo;几位妃嫔中的领守郭芳仪冷笑道,&ldo;她自个儿身上有硬伤,虽然身居高位,不过是圣人用来暂领后宫的一个傀儡,哪里有胆子去圣人面前说事。&rdo;
&ldo;郡主,&rdo;廊后,砚秋瞧着不好,小声劝道,&ldo;不过是些不得宠的妃嫔说些酸话罢了。您又何必和她们一般计较?&rdo;
顾令月低眉,面色蒙上一层淡淡的霜色。
千步廊上,几位妃嫔说了一通,俱都心气低落,叹了口气,&ldo;说一千道一万,薛采没有胆子挑头,我们更是人微言轻,除了眼睁睁干看着昭国郡主独占圣人恩宠,又能如何呢?&rdo;
郭芳仪闻言面色不佳。
她姿色在妃嫔之中算是明艳娇俏,也曾期望凭借姿色伴处君旁获得恩宠。如今因着昭国郡主圣宠而希望落空,一股郁气积郁胸口,听闻灰心言语,不由冷笑道,&ldo;什么郡主,不过是个玩意儿罢了。若是圣人当真喜欢,自当迎入后宫给个名分。如今这宫中,虽然三妃之首的惠妃没有了,但凭顾氏的身世,封个其他妃位还是可以的。如今什么都不封,可见的不过是玩玩罢了。如今正在风头上咱们招惹不得。到时候被抛弃,可就得低落到尘埃里去了!&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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