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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第1页）

王氏女贤良淑德，匹敌后位。但背后山东士族却欲壑难填，趁北地乱起圣人御驾东征的机会谋逆，与逆贼孙氏勾结，意欲令皇帝驾崩关东。与此同时扶持王皇后立宗室幼子为帝，垂帘听政，窃据大周政权。

事发后，山东诸氏尽皆获罪，王氏亦受到牵连，收缴皇后绶玺，软禁于延嘉殿。姬泽回宫后本该即刻处置，只是念及往日情分，不忍为之，暂时搁置。

然而废后消息迟迟未传出，传到西南，山东支系便又生蠢蠢欲动之心。

山东诸族百年传承支系众多。事发之后，姬泽处置并无斩尽杀绝之意。除了涉事诸族嫡系十六岁以上男丁尽皆处死外，其余诸多支系大多流放至西南。指望着他们在流放荒凉地域沉潜数十年，收敛脾性傲骨，可为下任大周新君所用。

但如此施为此前需得打折他们的脊梁，令其真正臣服大周。日后方能为新君放心所用。

如此一来，王氏却成了最大的障碍。

她的后位乃是山东的骄傲，也是陷入泥泞之后心中树立的最后一杆标杆。标杆犹自挺立，未彻底倒下，就如同一颗火种，依旧种植在族人心中，百般绵延，梗着一口心气，不肯真正俯首认输。

姬泽闻听西南消息之后，在甘露殿坐了半夜，拟写下了废后诏书。

华美凄凉的延嘉殿中，王合雍听闻这个消息，泪流不止。

她静默苦守大半年，最终等来这番结局，

性格高傲，不愿接受这份诏书，最终一条白绫在延嘉殿中了结了自己的性命。

甘露殿中，姬泽闻听之后，面色静默，天光将他的影子拉成了一副雕像。吩咐道，&ldo;好生收殁了，莫要怠慢了她。&rdo;

三月春风吹过关中大地，杨絮纷飞，昭国郡主顾令月这一日前往醴泉坊探望姨母玉真公主，经过东市，见醉仙楼外人影攒动阻住去路，车马不得过，只得暂且停驻下来。

砚秋打听消息回来，面上露出颇为古怪之色，&ldo;郡主，里头是李先生。&rdo;

顾令月讶然，&ldo;李先生？&rdo;掀帘观望外方，见一双卖唱父女跪在地上，向着李玄道谢，李玄腰佩长剑，弯腰劝阻。

&ldo;御史中丞之子范郎君在酒楼中瞧中卖场女子柳霜霜姿色，出言调戏，恰逢李先生在楼中饮酒，任侠路见不平，拔剑相助。范郎君忌惮玉真公主，自然不敢为难李先生。只得忍气吞声，自认倒霉。如今瞧着，正是这对卖唱父女感谢恩公呢！&rdo;

砚秋娓娓到，&ldo;……听闻这些日子，李先生在长安城中饮酒作乐，豪掷千金，可闹出了不少动静。这些人瞧着玉真公主的面子，都好声好气招待，自去拿了账单去公主府要账。公主心疼情郎，倒是一一付了账。&rdo;

顾令月闻言愕然，&ldo;李先生风采高山仰止，倒没想到，竟是……&rdo;面上神情复杂，这般事儿一堆的人！

&ldo;郡主，&rdo;碧桐闻听如此，亦是瞠目结舌，&ldo;这位李先生这般，公主都不管束的么？&rdo;

顾令月唇角微微翘起，&ldo;心之所任，自然不会在意。&rdo;可能玉真公主正是喜爱这种天真任性。

阳光高高照she过树梢，长安城风烟鲜活。顾令月想，她有些明白玉真公主为何喜爱李玄了！

她唇角微翘，放下帘子，吩咐道，&ldo;热闹看过了，咱们走吧？&rdo;

醴泉坊玉真公主府

玉真公主坐在翠微居中，听闻了集市上李玄胡闹的消息，面上又是无奈又是叹然，吩咐下人前往处置李玄任性后续。瞧着顾令月到来，喜的不得了，一把将人拥在怀中，&ldo;你倒有些良心，还知道来看我。&rdo;

顾令月笑着道，&ldo;小姨不嫌弃我烦，我自然要时时过来。&rdo;

二人对坐说话，丝金传回来消息，&ldo;公主，宫中传出消息，前皇后王氏薨了！&rdo;

顾令月愕然道，&ldo;你说什么？&rdo;

&ldo;怎么会这样？&rdo;公主府翠微堂中，顾令月念及少时与王合雍相交的一番情意，泪落如雨，&ldo;王氏雍容温婉，贤良淑德，是再和气不过的一个人儿了。没有想到，最后竟落得这般一个下场。&rdo;

玉真虽然深深衔恨山东诸族，对这位王氏却颇有怜惜之意。&ldo;……本是意料中的事情。&rdo;叹道，&ldo;山东谋逆，王氏受家族连累，不可能再居后位。她性子骄傲，如何能忍受废后侮辱？索性在旨意下达之前自戕，也算保住自己生命中最后的尊严。求仁得仁了！&rdo;

顾令月仰头情绪激烈，&ldo;可王氏自身并无行差踏错之处，最后因着皇室和家族倾轧，居于其中百般无力，沦落至此，着实太堪怜了！&rdo;

玉真公主垂首默默无言。

顾令月心中郁郁，念道，

&ldo;河中之水向东流，洛阳女儿名莫愁……&rdo;

&ldo;莫愁十三能织绮，十四采桑南陌头，

十五嫁为卢家妇，十六生子字阿候

……

头上金钗十二行，足下丝履五文章，

……

人生富贵何所望，恨不早嫁东家王。&rdo;最后一声其声铮铮，显见得念诵之人心思愤懑之处。

这支《河中之水歌》，乃是王氏生前喜欢的一支曲子。如今听起来，也是王合雍一生的写照。

王合雍煊赫的人生，最终被夫家皇族姬氏和母族山东高门撕扯，最后以身殉道。

若是能够选择，一定不会希望重复这种金玉满堂生活。宁愿选择一个平民子弟嫁了，过上平静但长久的生活。

玉真公主收拾了伤感情绪，&ldo;阿顾，小姨知道你为王氏哀怜，你在这儿为她哭一场，也就是了。王氏求仁得仁，想来并不悔的。&rdo;

&ldo;王氏自己悔不悔我不知道，可是我却想不通。&rdo;顾令月道，&ldo;王氏为中宫这些年，处事贤德大度，行事大方，从无错漏，却落得这么个下场？&rdo;挨在玉真公主膝头大哭，&ldo;小姨，这世上怎么这么不公平呢？&rdo;

玉真闻言亦心有所感，一时心中大恸。

贞平六年的春天，绵延百年的山东高门嫡支覆灭，除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再无余人。王后自戕，圣命黜为静妃，于长安北郊起静心园，葬入园中。待得来年，新一届寒士千里奔赴长安参加新一年的科举之时，静心园中青糙已是深如半人之高。

西南流放苦寒之地，王合雍罢黜的消息传来，众人一阵痛哭，&ldo;皇后娘娘没了！&rdo;犹如最后一根脊梁骨被抽掉，登时颓倒。王谢风流散尽，再也没有重新崛起的可能。世上再无山东荣光。

在众人伏地痛哭声中，一名少年爬起大喝，&ldo;大家哭什么？&rdo;

少年达环视众人，&ldo;山东的荣光散了，我们便从西北的蛮荒之地重新开始，白手起家，建设新的荣光。我们的先祖最初的时候，也无甚家世屏障，凭着自己的才华奋斗创造出煊赫千年的山东高门。如今我们虽然过往的荣光散了，可是我们还有人，还有脑子里读过的诗书，还有双手，我们怕什么？何必效此小儿女状，让人嗤笑。&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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