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鬼不是很确定,疑惑问道:“先生说的老公,你的丈夫,是指那位鬼王吗?”
她死了快有百年,这些年在人间走走看看,她知道两名男性能够在一起。
可是人与鬼……
林愿听到这话有些害羞,他很小幅度地点了点头,纠正道:“他们三个都是,不过你不要告诉他们,他们现在还不喜欢我……”
女鬼柔婉点头,又有些担心道:“我从那位鬼王手里抢走先生,他们找过来的时候,会不会直接让我魂飞魄散?”
林愿觉得自己拦着就不会,问题不大,让女鬼放心。
他有些奇怪,声音困惑地问女鬼:“你只是让我帮你脱下这双鞋,为什么不直接现身找我,非要把我掳过来?是因为你是厉鬼,害怕先生那样抓鬼的人吗?”
女鬼没想到林愿会这么问自己,愣了一下,有些害羞地说道:“让先生这样帮我会碰到我的脚,我和先生男女授受不亲,我不想让人看到。”
林愿愣了一下,想到这是个死了很久的鬼,思想古板老旧也不奇怪。
可能是聊久了,也可能是这个女鬼说话很温和柔婉,林愿虽然依旧闭着眼睛心里害怕,不过没有一开始那么怕了。
少年轻轻笑了一下,温声道:“我知道你死了很久,你活着的时候男性和女性不能随便接触,但是现在不是那样,我这样帮你,就算被人看到,也不会有什么,你需要帮忙,我只是在帮你而已。”
林愿只是随口一说,但是那名女鬼却突然僵硬住了。
她知道少年的意思,这些年在人间走着,她看过了很多很多。
男人和女人牵手散步,亲密接吻。
女人在知道丈夫出轨以后,毫不留恋的离婚,或者遇到喜欢的人再次组建家庭,或者专心自己的事业。
有男人救女人的时候,做什么人工呼吸,事后女人也不需要嫁给那男人。
女鬼突然觉得恐怖,觉得毛骨悚然,明明……明明她死了以后,和这个国家一起从疮痍满目,经过数十年风风雨雨,走到此时的繁华盛世,为什么她好像还停留在那个陈腐破旧的时间里?
她活着的时候,羡慕那些可以健康奔跑的女人,现在羡慕女人可以自由决定自己,决定婚姻,她那么羡慕,为什么不学着她们?为什么不跑起来呢?
女鬼低头看着自己脚上绣着精巧花样的金莲鞋,那样小,那样扭曲,她看过和她差不多身形的女人的脚,看过许多次。
她们的脚那样健康,可以支撑她们走得很远很远,也可以支撑她们一个人走下去。
她羡慕的不止是她们的完整,健康,她更羡慕现在的自由平等,可是她为什么不走进去?是因为这双不合时宜残疾可怖的小脚吗?
还是她的眼睛在看着这个自由繁华的国家,她的这双脚依旧站在几十年前满是战火死亡的土地上。
有手在拉扯着她,父母的手,很多很多人的手,在拉扯着她,让她几十年都无法往前走上一步。
她在牢笼里,始终都在。
女鬼活着的时候,是厚重金迷的锦绣堆里养出的美人,死后是几十年不变的腐烂发臭的落花。
想着活着的时候,想着此时此刻的自己,女鬼悲哀地哭了起来,血泪斑驳。
林愿哪想到这女鬼突然开始嚎啕大哭,是很绝望而又悲怆的哭声,仿佛积压了无数个日日夜夜的痛苦,在这一刻再也支撑不住,又无力挣脱出泥潭,只能放肆大哭一场。
俞烬他们到这处废弃的房子时天微微明,老远就能听到女鬼悲哀的哭声。
进到里面,就看到林愿猫猫似蜷缩着,距离他大概五米的地方,一个穿着红色旗袍的女鬼正哭得撕心裂肺。
俞烬立刻将林愿搂紧在怀里,力道极重,仿佛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岁岁……”
林愿想着自己说过的话,回抱俞烬的同时,软乎乎说道:“俞烬我没事,这个女鬼有事求我,她和那些想吃我的鬼不一样,你别生气啊。”
俞烬都准备让这女鬼魂飞魄散了,听到这话,只能按耐住杀意,低头吻着少年的脸颊说道:“好,听你的,不生气。”
林愿轻轻嗯了一声,他从俞烬怀里抬头,看向谢道婪,声音娇软软的:“先生。”
他又叫了一声萧赢,安抚般地说着:“我没事,你们放心。”
林愿等那名女鬼哭好,才轻轻道:“他们来了,我帮你把鞋脱下来吧。”
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处破旧不堪的房间,似乎已经荒废了几十年。
眼前的女鬼在他眼中是一朵艳丽无匹的玫瑰。
林愿凭借着感觉,帮女鬼脱下了那双鞋。
虽然隔着足袜,女鬼还是能够看到自己那双扭曲变形,丑陋无比的小脚。
还是会长出来的,这双金莲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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