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拽住哈达边缘,用力朝一个方向用力撕,只听“嘣”得一声,布丝如同尘埃,裂开了一道口。哈达缠得紧,阿茗从拉丝的哈达缝隙里解救出自己一只手,虽然胳膊仍旧被束缚在身后没法动,但五根指头不是吃白饭的,帮她加快了不少速度。日头又偏西了些,照进窗棱的光更少了。阿茗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忽然开始变得嘈杂,似乎从不远不近的地方传来。她赶紧伸长耳朵听,一片乱糟糟的方言,辨别不出有效信息。如果是有人来救她们就好了,她下定决定,一定要爬出去。当阿茗半个身子终于钻出窗户时,一道清风正好吹过。映入眼帘的没有公路,半棵大槐挡住了半个建筑,下方是唐卡店的后院,石头垒砌起高高院墙。视野有限,阿茗又哼哧哼哧往外爬,当她好不容易探出头,马上吓得又缩了回去——是强巴!等她看清后,狂跳的心稍安,因为强巴背对着她,正在翻后院的院墙。阿茗看见他先把自己的行李扔了过去,紧接着警惕观察四周,开始往上爬。他要逃走?偏西但依旧刺目的日头穿过大槐,阿茗看见远处停着的车,看来他早就准备好了今天离开,只是碰巧遇到了仟仟和她,想赚这笔大单。他动作很迅速,三两下就到了墙头。正当强巴准备把腿迈过去,尖锐的破空声忽然由远及近。一道凛冽的寒光晃花了阿茗的眼睛,倏忽只听“铮”得一声,什么东西扎进了院墙——那是一把长柄藏刀。刀尖不偏不倚,正中强巴档下,生生扎穿了他系在腰间的藏袍!刀柄还在空气中微微颤抖着,阿茗惊得没摔回屋里。听到刀刃破风的声音时,强巴虽然下意识去分辨,但身体没有停下,后果是他的动作被死死钉住的藏袍猛得拉扯,脚一打滑从墙头滑下来,狼狈地靠双手扒拉住边沿。阿茗本能害怕地往回缩,顾不上石墙粗糙坚硬,只想把自己藏进深窗的阴影里。强巴自己不就涉黑吗,这是被仇家找上了?阿茗脑子里已经上演了一出大戏,她心如擂鼓,自己只是个爱看唐卡的小老百姓啊!怎么就被卷进了见不得光的暗流?此时墙上的强巴动弹不得,档下的长柄藏刀刀身入墙,往下皮肉会被锋利刀刃割破,往上又被藏袍桎梏住。两句脏话骂出口,强巴试图把藏袍脱下,余光瞥见一道人影从前院缓步而来。那人步伐快但从容,一身简洁的素色藏袍,手里握着银铜交错的刀鞘。“滚下来。”冷厉的声音砸在强巴脑门上。而强巴跟没听见似的,他已经快速单手撸下了缠在腰间的藏袍,手一撑就要翻过墙去。来人像是早就预判了他的行动,说时迟那时快,那柄刀鞘呼啸着狠狠击中他手腕。强巴痛呼一声,从墙头跌落下来,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来人气势如疾风,阿茗都没看清,墙上的刀就已经回到了他手中。阿茗摸不清现状怕被发现,她退回了半个身子到窗里,只听见强巴用藏语威胁了几句,对方压根不回应,两人像是打起来了,等阿茗再胆战心惊地探出脑袋,强巴已半跪在地,半边脸被压制在墙上,脸上应该挨了几拳,而年轻人从背后束缚着他,模糊的面容冰冷如寒刃。看到那道劲瘦背影的一瞬间,阿茗莫名呼吸一滞。少年人单手握刀,比在强巴脸边,强巴挣扎两下,刀锋就一压,微微嵌入强巴的脸颊肉里,渗出一丝血来。而他置若罔闻,冷漠而压迫俯视着质问强巴:“人在哪里。”“他妈的什么人?达吉那娘们不是一直跟你在舞室?”刀压深了两分:“下午来的汉族人,女孩,藏在哪里?”“说什么狗屁玩意。”他们对峙之中,阿茗落到谷底的心正汹涌翻腾。她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但她看清了落在地上的藏刀刀鞘——复杂的云纹粗犷又细密,雪山狮子踏着莲花的神秘图案,眼睛上镶了两颗宝石。那是——南嘉的刀!是他来了吗?他是来找她的吗?一定是他!阿茗毫不迟疑以最快速度蠕动回窗外平台上,尽管嘴里塞满布帛的感觉很难受,但她还是拼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努阿(南嘉)!”南嘉没有让她失望,他极快扑捉到这丝不同寻常的声音。他四下判断,在阿茗焦急但含糊的声响里,终于望向了上方。神明一样的目光看到了唐茗初,她被绑成粽子,蜷缩在窗边的角落,可怜又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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