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艇很快来了,关澜上了船,回过头,是要道别的意思。
齐宋犹豫了一下,也跟着上了甲板,说:&ldo;很晚了,下船还有段路,我送你到停车场吧。&rdo;
船引擎没熄火,这时候已经开起来,渐渐驶离码头。她不好再拒绝,又说了一遍:&ldo;谢谢你。&rdo;
两人走进船舱,关澜随便拣了个位子坐下。
齐宋坐到她对面,问:&ldo;你叫代驾了吗?周末晚上,这里又偏僻,可能要等上一会儿的。&rdo;
关澜摇摇头,回答:&ldo;我今天没开车。&rdo;
齐宋有点意外,只能说:&ldo;那你早点叫个车吧。&rdo;
虽然只见过一次,他却总觉得她和那辆灰绿色的斯柯达已经到了人车合一的境界,就像森林里勇敢的鄂伦春人和他骄傲的小马。也不知这算是什么比喻,反正就这么突然地出现在他脑子里。
说完这几句,便已无话。
要是白天,还可以看看风景。但此刻夜深,两侧的舷窗像大块黑色的镜子,只映出船舱里的两个人。
齐宋猜关澜心情不好,也不勉强她说话,只跟前面的司机攀谈。他看见驾驶位子旁边放着块画板,上面夹着厚厚一沓水彩画,全都是湿地里风景的写生。他问司机,这是您画的吗?司机说是啊,有时候停船等客人,就涂上几笔。司机让齐宋翻着看,然后一张张地讲,在哪儿画的,什么季节,什么天气。
他们说,关澜就听着,渐渐不去想刚才的事。她也跟着看那些画,没什么技巧,却觉得很好。
画还没介绍完,码头已经到了。两个人下了船,几步路走到景区门口。大概真是因为地方偏僻,滴滴上一直没有司机接单。
关澜看看时间,对齐宋道:&ldo;齐律师,你先回去吧。我走到大学城,那里热闹一点,应该好叫车。&rdo;
齐宋却说:&ldo;我跟你一起过去。&rdo;
&ldo;不用了……&rdo;她婉拒。
齐宋解释:&ldo;其实是我自己想去那里看一看,好久没来了。&rdo;
&ldo;哦对了,&rdo;关澜这才想起来,&ldo;你是政法毕业的。&rdo;
&ldo;你怎么知道我是政法的?&rdo;齐宋问。
关澜一尬,说:&ldo;对手律师总得了解一下吧,&rdo;又转话题,&ldo;政法那时候已经从本部搬来南郊了吗?&rdo;
齐宋反问:&ldo;你以为我几岁啊?&rdo;
这下,她真的笑出来。
齐宋已经迈步往前走,说:&ldo;你要是不想讲话,我们各走各的,你不用理我。&rdo;
关澜跟在后面问:&ldo;你不回去不要紧吗?&rdo;
齐宋笑答:&ldo;你不会以为我喜欢留在那里喝酒吧?&rdo;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不同。齐宋走到斑马线那里,等了一等,关澜跟上来,两人一起穿过马路,朝大学城的南门走。
远远看见小吃街,齐宋说:&ldo;我记得那条路上有个酒吧名字叫yellow,店里总放酷玩乐队的那首歌,不知道现在还在不在?&rdo;
&ldo;在啊,&rdo;关澜回答,&ldo;我到政法的时候,这里附近已经有不少酒吧了,但听说那家店是开得最早的。&rdo;
齐宋说:&ldo;我读书那会儿就有。别的店都倒了,它还在。大概也是因为多种经营,一早门口摆摊卖早点,中午傍晚卖盒饭,夜里才卖酒。&rdo;
关澜问:&ldo;你那时候经常去吗?&rdo;
齐宋摇头,答:&ldo;那时候既没钱,又没时间,天天除了学习,就是打工。&rdo;
&ldo;打什么工?&rdo;关澜又问。
&ldo;在德克士站过柜台,洗过烤盘烤架,&rdo;齐宋一边回忆一边数说,&ldo;还在学生宿舍送牛奶,政法、纺大、外国语的都送过。另外就是卖电话卡,你记得吗,从前手机充话费还要用卡的……&rdo;
&ldo;你以为我几岁啊?&rdo;关澜亦反问。
齐宋笑出来。
心里却有些意外,是因为她还记得上次见他,四十度的天气,穿西装坐在保时捷里,一副不识人间疾苦的样子。
但齐宋没再往下说了,当真拐上那条路,走到那间小酒吧门口,推开玻璃门。他扶门站在那儿,回头看看关澜,像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她笑,点点头,走进去。
店里工业风装修,霓虹灯管按在毛胚房的砖墙上,发出红色绿色蓝色的光,绞出的花体字却偏偏是yellow,前面一步高的小舞台上有个女孩子正抱着把吉他唱歌。此地面向学生营业,还在放暑假,人很少。
两人找了张小桌坐下,关澜问喝什么,齐宋说随便,她于是要了两杯名叫七步倒的特调。
&ldo;人家酒单上写了女士勿点。&rdo;齐宋提醒。
关澜说:&ldo;我喝过,其实也就一般,你一定可以的。&rdo;
齐宋笑,用刮目相看的语气说:&ldo;闹半天你酒量这么好,所以我刚才是不是有点多余?&rdo;
关澜只是笑。夏夜闷热,走到这里已微有汗意,她西装早就脱了,此刻又松了发绳整理,长发披下来,再重新扎起,做这个动作的时候双肩微拢,白色t恤的领口显出好看的锁骨。
两杯酒送上来,她取下青柠抿了一口,才又说:&ldo;你知道我今天为什么没开车吗?&rdo;
&ldo;为什么?&rdo;齐宋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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