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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5章 共赴山河八（第2页）
温离定睛望着乌云中尚未出场的攻城器械，盘算着城里还能派上用场的器具。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底，他们原本将攻打玄都的重中之重寄托于大哥的部队，但距离上一封信后，大哥与他们已经失去联系整整三个月，及时的支援恐怕要成空想，因此他作了随时弃城，暂避山野的决策。
“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他将刀贯进脚旁的尸身，敌人的血染红了掌心的纹路，指缝里满是尘粒。
他草草地拍掉灰尘，命令铁骑尽快清理战场，保证在敌人的下一次冲锋前，保持通道的通畅。
祁岑跟着，偶尔会搭把手，同温离一前一后把尸体抬起，朝城外丢下去，他说：“开春后雪小，该赶来了。”
他自小生活在玄都，对北边天气还算了解，过完冬一月后，只要不再降下鹅毛大雪，官道马道就不会封，最坏也就是风大，还有积雪，马蹄陷得深，跑得慢罢了。
白夜脚步生风般跑上城墙，没到跟前先喊了声“主子”，短短地打量之余，庆幸主子没有受伤，只是衣裳有破损，“北城门损失铁骑四十人，南城门也来报，有七十六名牺牲。”
“整理好名册，他们的尸首怕是不能好生安顿了，移到城下，一把火烧掉。”温离抬袖子擦了擦进沙的眸子，“城门如何？”
“出现裂痕，不知道还能扛多久。”白夜拿出衣襟里干净的帕子递过去，“您用这个。”
温离拿来又拭了遍双眼，方才点燃火油的刹那，让热浪灼了眸，一直看得不算清晰，“扛不动了就照事先的商量办，保住南城门。”
“属下明白。”
他眨着眼缓解酸胀感，然后放眼远山和密林，天光照亮四方，后半夜就这么过去了。
“把跟了咱们半年的伙计拉出来，亮亮相。”
白夜领命，下城墙召集铁骑去将停放在不远处的刀车用马拉出来。刀车有城门之宽，前由二十四柄大刀按四六排列组成，后车可乘坐数名士兵，可手持盾牌阻挡袭击，或执刀击杀敌人。铁骑给刀车拴上马匹牵至城门，然后卸下马，用人力将车推入城中通道，直至顶住木头才停下。
他安排前排铁骑举盾，后排负责拉弓，一旦城门被破，敌人冲进来时，先由弓箭手射箭，打退敌袭。
大伙根本没有歇息养神的时间，城墙通道的尸体必须清理干净，手上全是干不完的活，铠甲下的里衣让汗水濡湿，风一吹来，整个背凉飕飕的，都当是提神了。
祁岑没下去，吹着冷风瞧那在原地站了半宿的弟兄们，他对温离几乎是如影随形，“您有什么计划，尽管使唤他们。”
温离的靴让尘屑染得灰白，他踩着大块的石头，一点点将它推到墙角，“使唤不动，都是有骨气的，忠心耿耿得紧。我能理解你的初衷，跟了你几年的兄弟，都希望有个好前途。”
“他们决定留下跟着咱们干就已然表明了决心和立场，只是没那么快适应，大人给他们一些时日，定能成为您所期望的那样。”经过一战，祁岑仍不肯放弃说服温离，“世间的任何一把刀，不是一开始握住就能有上手的威力，您会用刀，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但我不常用。”温离嫌袍摆碍事，索性撩起一角塞进腰带里，他转眸与那真挚的眼神相交，说，“战场上没有给你适应手中刀的机会，敌人只想取你的命，而你这时候却还顾虑刀的问题。没人会要一把钝刀。”
他直起腰，望一眼身穿玄清司官袍的卫兵，“毕竟眼下没功夫再重新打磨它。”
他冲着忙碌的铁骑道：“收拾干净后立刻整理能用的兵器，没折的箭都收起来反复利用！敌人随时会进行二次冲锋，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守好自己的命，只要捱到支援来，我们就能胜！”
城墙上的铁骑仿佛打了鸡血似的，一下子来了谨慎，铆足劲地回应温离，“是——”。
祁岑看着此情此景，觉着自己貌似没有做错决定，找一个好的领头羊不容易。
底下缓缓升起白烟，烧焦的气味随着腾起的雾气越来越重，在这一片扩散开来。那是战死的铁骑，他们被脱去盔甲，摘掉佩刀，收回了刻着自己生前名字的腰牌，在熊熊燃烧的烈焰中化成焦尸，面目全非。
当铁骑还沉浸在失去兄弟的悲恸中，城外再次响起进攻的号角。温离扶着墙垛眺望，敌军阵中驶来几架大型床弩，在三百步开外的距离停下，正在安装箭矢。
温离打得仗不多，对于床弩的威力不甚了解，但他断定，这玩意不输于投石器。
“全部躲进石阶！”
铁骑立刻进入戒备状态，有的来不及放下怀里收集起来的箭羽，抱着跑到登上城墙的阶梯半蹲。
白夜听见号角，也即刻命号角兵吹响开战的讯号，带兵守在刀车的后头。
在高墙上的铁骑听着利箭扎穿石壁的声音，能闹出这种动静的箭矢都有一定的分量，相较他们手里的普通弓箭，威力不容小觑。温离贴着墙面，床弩射出的重箭并没有越过城墙的踪迹，反而全射在了墙体，一阵过后，闷闷地响动消失，他疑惑地起身查看，下方忽然传来喊杀声，楚兵展开新一轮的冲锋了。
“放箭！”他抬声道。
铁骑迅速跑上城墙，箭篓和弓箭均背在后背，他们齐齐立在墙垛瞄准敌人的范围拉弓上箭。
温离撑着墙垛观战，冲锋里最前排的是骑兵，铁骑射箭的时刻，骑兵俨然超过射杀的距离，直奔城下，他们敏捷地跳下马背，沿钉在墙壁的箭矢向上爬。
“这是踏橛箭。”祁岑斜过视野，看见楚兵攀着箭正一步步向上移动，“一旦在壁上扎稳，就如同一块垫脚石。”
“管它是什么，”温离转而下令，“胆敢冒头的，都送他们下去！”
话音刚落，一只钩强猛地勾住他眼前的墙垛，随即越来越多的钩强甩上来，楚兵这次动作极其迅捷，绳索缠着手腕脚蹬踏橛箭几下子的功夫就登上墙头。
温离直接掐着对方的脖子，掰断喉咙推了下去。
“拔刀杀！”
铁骑反手收回弓箭，抽出刀迎战登墙的楚兵，拼杀声又响彻了易州的上空。
墙头打得火热，城门的撞击也愈来愈强烈，埋伏在刀车后的铁骑死死握紧自己的佩刀，绷着心里的一根弦时刻等着敌人破门而入，收拾战场时落得汗水还未干，在这砭骨的天气里，身上像洗过了澡。
抵着城门的木头和固定城门的木板出现松动的痕迹，门上的裂痕渐大，从撞击的点延伸两旁。“咚”“咚”“咚”，每一声都如此动魄惊心，震动着心弦，逼迫士兵的精神高度集中。
温离一刀横过敌人咽喉，一掌打向胸前的甲衣，推着这具将死的躯体撞开前方的敌兵，铁骑见势趁机利落地挥起刀，砍向没有钢盔遮挡的面部，活生生划出一条大口子。
凄厉嚎叫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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