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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第1页）

石冬冬的唇泛着潮湿的红，眉头仍紧蹙着，但是身体已经放松了下来，不似刚刚那样歇斯底里地紧绷。但他也似乎极度疲倦，双手扯住了乔昊的衣服，微微喘着气。

&ldo;好一些了吗？&rdo;乔昊扶住了他，问了一句。

石冬冬用手背按在了自己的嘴唇上，别过了头。

见他不说话，乔昊一时有些尴尬，他这一早的情绪像坐过山车般跌宕起伏，如今真是理不出一点头绪去猜石冬冬的想法。

于是，他只得道，&ldo;先换掉衣服，睡一觉休息一下，好吗？睡醒了，一切就都会过去了。&rdo;

石冬冬抬头看了看乔昊，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仿佛是在向乔昊求证，是这样吗？

乔昊欣然点头，然后起身，&ldo;我去帮你要一套干净衣服。&rdo;

但石冬冬一把拉住了他，&ldo;你不要走。&rdo;

&ldo;我不走，我就在门口跟他们说一声，我今天不上班，我会陪着你。&rdo;乔昊心头一热，说话的声音也轻了几分。

石冬冬终于不再说话，他低下头来，呆呆看向了自己衣服上的血迹。

新的病号服拿来时，石冬冬已经完全镇定了下来。

他温顺地任乔昊给他换下衣服，因为太疲倦，几乎要在擦身时闭眼睡过去。但当乔昊托着他的脖子，让他慢慢躺下时，他又睁开了眼睛。

&ldo;乔昊，我觉得很难过……&rdo;这一次，他的声音里充满了脆弱。

乔昊只得握住了他的手，紧紧地用力。

&ldo;昨天晚上，他跟我借铅笔，说他想写点东西……我没想那么多，就借给了他，然后他说笔钝了……所以，&rdo;石冬冬说着，哽咽了一下，&ldo;所以他用的刀，是我借给他的削笔刀……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害了他。&rdo;

&ldo;这不是你的错，他如果打定了主意想离开，什么也留不住他。我碰到过他的妈妈好几次，她告诉我袁刚已经是癌症晚期，他本来也时日无多，这样走，或许对他来说更轻松一些。所以，你并没有害他，也许在他看来，你是帮了他。&rdo;乔昊在石冬冬的床边，轻轻抚了抚他的额头。

&ldo;帮了他？&rdo;石冬冬扯了扯嘴角，艰难露出一个笑来。

&ldo;是的，你要想着，他现在解脱了，用他自己选择的方式。&rdo;虽然他不该这样吓到你，乔昊在心里道。

&ldo;是这样吧……&rdo;石冬冬茫然叹了口气，似乎已经想不动了。

乔昊在床边看着石冬冬睡着，那人疲倦得像是经过了一场几天几夜的激战，眼皮坠下来时只是轻轻眨了几下，头慢慢侧了过去，然后均匀地呼吸声便传了过来。乔昊仍有些怔忪，目光无法从他的唇上移开，刚刚的那一吻仿佛做梦一般，他有些后悔自己没有睁开眼睛。

如果睁开了眼睛，此时会不会更确信一些？

身后，病房的门被慢慢推了开来，石崇山走进来的动静终于让乔昊回过神来。

&ldo;抱歉，敲了几次门没有反应，所以我自己进来了。&rdo;杵着拐杖的石崇山站在了乔昊面前，眼神里有乔昊读不懂的复杂，他看了看病床上自己熟睡的儿子，又看向乔昊，&ldo;我想跟你谈谈。&rdo;

第60章第60章

&ldo;不好意思今天冒昧地为你请了假。&rdo;石崇山坐在肿瘤科休息室的沙发上，并示意乔昊也坐下。

&ldo;没什么，只要冬冬没事就好。&rdo;乔昊坐了下来，不知为何心里有些忐忑。

&ldo;你知道，今天你没来之前，冬冬不让任何人靠近他，谁说话也不理，笔录也没法进行。&rdo;

&ldo;他吓坏了，毕竟，身边一个活生生的人用这么惨烈的方式离开。&rdo;

&ldo;是。&rdo;石崇山点点头，&ldo;不过，我很感谢你。我相信你对冬冬来说，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虽然，我不认同同性之间的感情，但是，冬冬是我的儿子，我没有其他选择。&rdo;

&ldo;您想说什么？&rdo;乔昊径直问石崇山，对方的神情和语气让他不安。

&ldo;我不知道你对冬冬的感情有多深，我只希望我现在说的，你可以接受。&rdo;石崇山叹了一口气，看向乔昊，仿佛在试探他的反应，尽管他还没给出任何线索。

&ldo;请直说。&rdo;乔昊皱起眉，闭开了那目光，房间里很安静，空气像凝滞了一般，他不知道石崇山到底要告诉自己什么。

&ldo;冬冬的病情，我们……有所隐瞒。&rdo;

乔昊霍地抬起头来。

&ldo;他的肿瘤不是少枝胶质细胞瘤，&rdo;石崇山停了一下，似乎将要说出口的话对他来说也很困难，&ldo;是胶质母细胞瘤，分级是四级，我们一直骗他说是少枝，说肿瘤只要化疗就可以慢慢缩小……他的肿瘤长在脑干，国内的医院几乎都不敢接这台手术，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在联系能够手术的医生。&rdo;

石崇山说着，微微仰起了头，深深呼吸了口气。他面前的年轻人正不可置信地看着他，茫然的脸上双眼已经涨红。

&ldo;我不是故意要骗他，也不想骗你，但是，病人需要的是希望，我不想让他放弃自己。你知道，冬冬一直都很消极，他和我的关系也并不算融洽，他甚至是跟我对着干的，之前我一直劝他接受手术，他都在用各种方式抵触。但那时，我其实并没有联系到能够真正胜任手术的医生，上周，我通过朋友终于找到芝加哥的一家医院，那里有位医生是胶质母细胞瘤方面的权威，他看了冬冬资料，表示愿意为他进行手术……&rdo;

&ldo;手术的风险呢？&rdo;乔昊打断石崇山，终于开口发问。

&ldo;需要先开颅后才能确定手术的后续，但是，&rdo;石崇山不自觉地握紧了沙发扶手，&ldo;冬冬的病情这段时间已经开始恶化了，化疗对他来说并没有效果，如果不尽快进行手术，到时候他可能连开颅的机会都没有了。&rdo;

&ldo;所以，你是要我帮你劝他动手术是吗？&rdo;乔昊低声问，他只觉自己像被人泼了盆冰水，思维都迟钝了许多。

&ldo;我想，请你继续对他隐瞒病情，然后劝他去美国接受手术。&rdo;

&ldo;你还是没有告诉我手术的风险有多大！你们欺骗了他这么久，我怎么知道你现在说的是不是真话！也许你只是想让他离开这里！&rdo;乔昊站了起来，他忽然有些激动，并宁愿相信石崇山现在这么说的目的只是为了拆散他和石冬冬。

尽管，他们并没有在一起。

&ldo;我不会拿自己独子的生死开玩笑。&rdo;石崇山坐在沙发上没有动，他只是抬起头，看着乔昊，&ldo;你是医生，你应该了解这种程度恶性肿瘤的凶险性，他的确有可能死在手术台上，但是，如果不去做手术，他就一点生机也没有了。&rdo;

&ldo;难道你不该问问冬冬自己的意思吗？他的未来，难道是该由别人为他做决定的吗？&rdo;乔昊抖着声音说，抗拒就那么排天倒海地袭来，他发现自己根本不愿意接受石崇山说的任何一句话。

&ldo;是！对于普通人来说，未来的确应该由自己决定，但是，冬冬是病人！你敢冒那样的险吗？你能保证他知道真相后不会变成第二个袁刚？你是医生，应该知道多少癌症病人的家属是瞒着他们真相的！希望可以变成支撑一个人的信念不是吗？而且他依赖你！你的话，他一定会听！&rdo;石崇山站了起来，苍老的声音从未有过的激动，他扶住乔昊的双臂，然后，竟慢慢屈膝，艰难地单腿跪了下去，&ldo;算我求你，我从来不是个合格的父亲，我曾经对自己的妻子犯过不可挽回的错误，在应该为她做手术时，我犹豫了……所以冬冬恨我，但是，我不想再因此而失去唯一的儿子……我不想失去他！&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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