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着这句话,郑夫人忽然想到女儿还很小的时候,那个时候刚到她大腿高的女儿确实喜欢抱着她的腿撒娇,蹦蹦跳跳,可想着想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忽然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郑夫人的面色飞快地变了一瞬,她一瞬间想到了很多,有些难堪,又有些愧疚,可这些情绪最终都被她压下,她眼眸下落,落在这从小到大都长在她身边的女儿身上。
“娘,奚清梧现在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我却要与人共事一夫,宋云鹤他那个家世,他配么?娘难道您愿意看着您精心培养长大的女儿过的这般屈辱么?”
这无疑是踩中了郑夫人的死穴,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被她放弃,在乡野长大的女儿能因祸得福坐上正妃之位,这一点不但没有让郑夫人高兴,反倒是让她心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甚至是嫉妒。
为什么她精心培育的女儿如此落魄,那个在外野蛮生长的女儿却能出人头地?
青梧初入奚家,柔弱无依时,郑夫人觉得她没有教养,如今登得高位,她又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
她该心疼的,可青梧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一直在郑夫人的脑海里挥之不去,那双眼睛看着她时,没有怨恨,也没有亲近,只有一种让她心头发慌的平静。
不,不需要她心疼,那丫头现在是高高在上的超品王妃,哪里需要她心疼偏颇,需要心疼的是眼下这个女儿。
种种情绪之下,郑夫人的眸色愈渐深沉,她摸了摸奚清桐的发顶,眼中溢出了两滴泪。
“你先冷静三日可好?若是三日后还是如此想法,为娘便为你谋划。”
宋云鹤父母双亡,无甚亲族,在郑夫人眼里实在好拿捏,而且即便和离,旁人也不会怀疑奚家女有什么问题,一切尽可推到宋云鹤头上。
这句话落在奚清桐耳朵里无疑是同意了,她立刻破涕为笑,紧紧抱住郑夫人:“谢谢娘亲!女儿就知道,娘亲最疼我了!”
看着女儿真挚的笑脸,郑夫人脑海中那张沉静的脸终于褪去,她知道那个女儿怨她,但还有眼下这个爱她不是么?
“好啦,快回你的闺阁休息吧,娘一直叫人打扫着呢。”
郑夫人温柔地替奚清桐擦干泪水,母女情深的样子实在动人。
“嗯!”
可奚清桐离开不久,便有她的贴身丫鬟金珠再次求见,郑夫人只当奚清桐有话要说,却不想金珠跪下道出了一句——“夫人,我们家娘子已经怀有身孕了。”
郑夫人翻看账册的眼眸猛然扫了过来,“你说什么?”
金珠伏在地上,声音发颤:“娘子已经有孕了,约莫一个月。”
郑夫人只觉得一阵眩晕,扶住额角狠狠地揉了揉肉。她想起方才女儿哭闹着要和离的模样,胸口顿时涌上一股怒气:“她竟敢瞒着这样的大事!”
“夫人息怒!”金珠连连磕头,“娘子也是怕…怕您不同意她和离……”
金珠虽为丫鬟,也算忠心,但她觉得她已经承受了太多了,自奚清桐胆大包天提出互换后,她没有一天不提心吊胆,如今眼瞧着风头已经过了,昭亲王与王妃琴瑟和鸣,就在她觉得生活即将获得平静时,主子又闹出了这一堆事。
她自认为了解主子,主子和离后真的会老老实实地呆在奚家吗?不,不会的,还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不如就让主子留在宋家,有了孩子,这日子也就慢慢过下去了。
是的,金珠就是这么想的,奚清桐怀着孩子,生下孩子,被孩子拴着,老老实实地跟着宋云鹤过一辈子,这样便是最安稳的生活了。
奚清桐怎么也没想到,在她唯一一次鼓起勇气,下定决心想要和宋云鹤和离的时候却被自己的丫鬟背刺。
当然,这在金珠的眼里绝对算不上背刺,反而是好心,她这样完全是对奚清桐好,哪有女郎总要换夫和离改嫁的?哪有当母亲的要打掉自己孩子的?
“你倒是机灵。”郑夫人赞了一句,而后又揉了揉额角,“此事还有谁知?”
“除了奴婢和银珠还有娘子之外只有那个郎中知道。”
郑夫人点了点头,她倒也不会因为忽然有了这个孩子,就一定会逼迫女儿回宋家,但心中的天平还是不由得向宋云鹤那边倾斜了一二。
就在此时,外头又有人来报:“夫人,昭亲王府的长史来了!”
郑夫人惊的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哪个府邸的长史?”
“是昭亲王府。”
郑夫人脸色骤变,迅速赶往前厅,可每走一步,她的心跳便迅速了一分。
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昭亲王难道知道了?!
回宋家生孩子去吧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通。他作为萧霁的心腹太监,又陪他度过低谷,昭亲王府的长史非他莫属。
郑夫人是见过赵通的,就在年前,她的女儿嫁入东宫时迎亲的领头内侍便是他。见是赵通,她忙堆起笑脸迎上前:“赵长史今日怎么亲自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赵通行了个礼,微微笑了笑,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郑夫人这话说的,奚家与亲王府什么关系?那是亲家,咱家来就一定要有什么事?”
郑夫人在外是个人精,可不会把赵通这话当作真话,“赵长史说笑了,王爷与长史日理万机,这又非节日……”
见她如此识趣,赵通也不与她绕弯子了,当即淡下了唇边的笑,“此次前来,是奉王爷之命,希望郑夫人能管好您的女儿,当然是嫁入宋家的那位,让她不要来王府和咱们王妃,王爷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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