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哟,大海,贵人哪有闲心管你家事?都走都走,去叔家,叔给你们做主,别在这儿打扰贵人。”里正揽着李大海就要往外走,却听萧霁突然冷声开口:“里正。”
“哎,在呢!”
“我与夫人刚和河东村定下田契,写明‘男女平等,皆分田地’。你也曾在我夫人面前为河东村辩解,说弃女是因为养不起。可如今并非灾年,这史婆子却当众说女婴无用……”
这女婴是青梧亲手接生的,别说她是个活人,就算是只猫狗,也轮不到旁人随意否定。更何况,若纵容史婆子胡来,他的威信何在?田契的信用又何在?
龙游浅滩仍是龙,容不得小虾米挑衅。
里正见了萧霁多次,何曾见过他如此冷淡的模样?只被他瞥了一眼,就觉得脊背发凉。他抹了把额头的汗,心里恨死了史婆子,连忙对萧霁低声求情:“村中难免有几颗老鼠屎,郎君您别听这老婆子胡说,这女娃好着呢!”
里正心里清楚:萧霁是天家血脉、皇后嫡子,迟早要回去的。不说继位,至少能做个富贵王爷;就算真的倒台,也没人会追究这区区田地的事。这契约一旦立下,十有八九能保数十年安稳。要是被史婆子搅黄了,村里损失多大?
可这番话哪能安抚萧霁?他抬眼瞥了瞥史婆子祖孙,问道:“他们家也租赁了田地吧?”
没等里正回答,萧霁便自顾自说道:“不必给了。我不愿把地免费租赁给这种人家。”
先不要孩子
若是以前的萧霁根本不把几亩地放在眼里,他的庄子至少都是几百亩,随手送人几亩地那都是拿不出手,更别说租赁给别人了,他也看不上那点租子。
即便他沦为庶人,他也不曾缺了银两,可真正在行宫生活下来,瞧着夫人的为人处世,真正过上平凡的生活,他的心态也在不断改变。
这整理行宫荒地,租赁田亩看起来是小,可户部司农部也做这些事,若是把自己当成司农部的一个小主事,就分管这么些东西,那他能随随便便就大手一挥免了农户租子么?若是人人都这样,那一国农税从何收取?
以小见大,就是如此,萧霁把自己当做小吏,所以他就要管好这地,兢兢业业,不可随意挥霍,自然也不能和品性不佳的人合作。
说到底,还是史家祖孙太微不足道,若用权势欺压,一是太重,二是杀鸡用牛刀。
而且他们说的也对,萧霁没资格管他们的家事,但萧霁觉得他有资格的不和他们合作。对于他,这只是一句话的事情,但对于史家,这是能让他们痛苦很久的事。
“我说的,不是这祖孙二人的地,而是这祖孙三代的地。”
萧霁轻飘飘道了一句,里正还没反应过来,门口跟着看热闹的史二叔和其子立刻冲进来跪下,“贵人,贵人,这不关我们的事啊。”
“我们与史清平可不是一家。”史二叔额头抵地,声音发颤,“我们分开住的,老婆子做的事,跟我们没关系啊!”
他有两个儿子一个闺女,都是能免费租地的,一家可有五亩地呢!
萧霁垂眸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人,未有丝毫动容。
这下那史婆子和史清平终于反应过来,想要求饶叫喊,可赵通和富贵已然捂住了他们的嘴巴。
史二叔见状瘫软在地。那可是五亩地啊!
京郊这地界,但凡略平整连贯的地都被达官显贵占据了,这河东村他原本拥有的土地也就六亩,以前将就够活,好不容易能多种五亩,现在可是少了一半啊!
院外围观的村民噤若寒蝉,谁也没想到平日里和和气气的贵人,出手竟这般利落干脆。这可比打骂训斥一顿厉害多了——没了地,史家以后看旁人都有,岂不是要眼红得不行?
李大哥抱着妹妹的孩子,红着眼眶跪下:“多谢贵人为我妹子做主!”
李母也高兴得说不出话,连连向萧霁合手相拜。
萧霁摆摆手,看向里正,里正哪里敢反对,他要保护的是全村人的利益。
“只是……这整理田地,这史家也出了力气……”
虽然史婆子是个偷懒的,但史家老二一家可没有,里正公正,还是为史家描补了一句。
“那……史家的田地就都给这个女娃娃吧,她也是史家的血脉。”
萧霁随手一指,那在襁褓中的女婴竟然附和着叫了一声,幼儿的声音稚嫩,里正听着也心中一软,遂帮史家应下了,史家人还想说话,却被里正一眼瞪过去,他们忽然心领神会。
这地归女娃娃,还不是要大人来种?
但是萧霁会让他们钻这个空子?做好事他很愉快,但他没好心到给让他不快的人占便宜。
“这史老婆子不想要这个孙女,实在无德,这地便给孩子的外家代为种植吧。”
这话让在场的百姓又是一惊,这李家可是河西村的呀,这田契不是和他们河东村立的么?
可看着那贵人冷若冰霜的面容,追过来藏在门口的百姓也不敢说话,有史婆子前车之鉴在,万一再把他们的地也给夺了怎么办?
李大舅和李母这才反应过来,更是喜不自胜,这李大舅虽护妹心切,可真把妹妹和外甥女接回去,他也担心家里的妻子有意见,毕竟又多了两张嘴,可现在妹妹和外甥女都有地,还是河边的好地,这都种上,肯定能养得起两张嘴。
里正算了算道:“史家一共分了八亩地。”
这下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李大舅的怀里,这个刚生出来的女娃一个人竟然有八亩地?!那眼神一下子都炙热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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