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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乔纳思对遣词用字一向小心翼翼。不像他的朋友亚瑟，老是说得太快，又夹七夹八的，单字和词组乱用一气，说到最后，让大家听也听不懂，还很有&ldo;果笑&rdo;。

乔纳思微微一笑，想起那天早上，亚瑟跟平常一样又迟到了。当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冲进教室时，大家正在唱颂早晨的《圣歌》。等全班同学唱完最后一段爱国者的赞美诗，回到自己的座位时，亚瑟仍旧杵在那儿，按照规定向大家道歉。

&ldo;很抱歉，我给共同学习的班级添了麻烦。&rdo;亚瑟一边喘气，一边快速地说了一遍标准道歉语。老师和全班同学都耐心地等待他的解释。有的同学则在窃笑，因为大家已听过太多次亚瑟的解释了。

&ldo;我准时出门，但是骑车到养殖场附近，看见工作人员在为鲑鱼分类，我实在忧心如焚，就立在旁边呆呆地看着。&rdo;

&ldo;我向所有的同学道歉！&rdo;最后亚瑟说完，将皱巴巴的袍子抚平，坐了下来。

&ldo;亚瑟，我们接受你的道歉！&rdo;全班整齐划一地念诵标准答复，许多同学咬住嘴唇，以免笑出声来。

&ldo;亚瑟，我接受你的道歉。&rdo;老师也微笑着说，&ldo;此外，我还要感谢你又提供一个机会，让大家上上语文课。用&lso;忧心如焚&rso;这个词来形容对鲑鱼分类的担心，太强烈了一点。&rdo;他转身在黑板上写下&ldo;忧心如焚&rdo;四个字，接着又在旁边写出&ldo;有些担心&rdo;四个字。

乔纳思快到家了。一想起这件事，不禁又笑了起来。他一边想着，一边把自行车停进门边窄窄的停车位。他也知道用&ldo;恐惧&rdo;这个词来形容自己的感觉是不对的。现在十二月就要到了，这个形容词太强烈了。

这个别具意义的十二月，他期待已久。既然日子就快到了，他也不用再恐惧了。但是他很……急切‐‐没错，就是这个字眼，他急切地希望日子快点到。当然，他也很兴奋，所有十一岁的孩子对未来要做什么，都很兴奋。可是一想到可能发生的状况，他不禁又紧张得哆嗦了一下。

焦虑，乔纳思决定了，用这个字眼来形容自己目前的心境最准确。

&ldo;今天晚上谁第一个志愿分享他的感觉？&rdo;在晚餐的最后分享时段，乔纳思的爸爸问。

每天晚上分享他人的感觉，是每户人家的例行活动。有时候，乔纳思和妹妹莉莉会为了谁先讲话而起争执。他们的双亲也会在每天晚上说说他们的感觉，不过，就像所有的父母、所有的大人一样，他们不会为了谁先谁后费心思。

乔纳思今晚也不会，今天晚上他的感觉太复杂了。他想跟大家分享这些感觉，但是即使他知道爸妈会给他协助，他也还不急着跟大家述说自己错综复杂的情绪。

&ldo;你先，莉莉。&rdo;他对妹妹说。莉莉才七岁，还非常小，她正不耐烦地坐在椅子上扭来扭去。

&ldo;今天下午，我好生气，&rdo;莉莉开始说话，&ldo;我们幼儿园这一班原本在游乐场玩，突然来了另一个也都是七岁孩子的班级。他们完全不遵守规则。其中有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男孩儿，直接插队到最前面去溜滑梯，根本不管我们这些排队等候的人。我很生气，就把手握成拳头，像这样。&rdo;

她把手握紧，变成拳头状。家人看她做出这个挑衅的动作，不禁微笑了起来。

&ldo;为什么你会觉得那些孩子不守规矩呢？&rdo;妈妈问。

莉莉想了一下，摇摇头：&ldo;我不知道，他们的行为就像……就像……&rdo;

&ldo;动物？&rdo;乔纳思猜着，然后哈哈笑起来。

&ldo;没错，&rdo;莉莉也哈哈笑起来，&ldo;就像动物。&rdo;没有一个孩子确切地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不过大家常用这个字眼来形容没有受过教育、笨拙或环境适应能力不良的人。

&ldo;那些孩子是从哪里来的？&rdo;爸爸问。

莉莉皱皱眉头，努力回想。&ldo;老师说过，但是我想不起来。我想我没有很专心听。他们是从另一个社区来的，他们很早就出门，必须在巴士上吃午餐呢。&rdo;

妈妈点点头：&ldo;你想，会不会是他们的规矩跟我们的不一样？所以不知道你们游乐场的规矩？&rdo;

莉莉耸耸肩，点点头：&ldo;可能是吧。&rdo;

&ldo;你们不是也拜访过其他社区吗？&rdo;乔纳思问，&ldo;我们班上常有这种活动。&rdo;

莉莉又点点头：&ldo;我们六岁时，曾经去另一个社区参观，一整天都跟他们六岁的班级一起生活。&rdo;

&ldo;在那里你有什么感觉？&rdo;

莉莉皱皱眉头：&ldo;我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们的方法跟我们很不一样。他们学习一些我们还没学过的习俗，所以我们觉得自己像笨瓜。&rdo;

爸爸兴味十足地听着。&ldo;我想，莉莉，&rdo;他说，&ldo;那个男孩儿为什么不守规矩，你看，那个男孩子来到一个新地方，完全不懂这里的规矩，他会不会也觉得很奇怪，觉得自己像笨瓜？&rdo;

莉莉想了一会儿，最后说：&ldo;会。&rdo;

乔纳思说：&ldo;我觉得他蛮可怜的，虽然我不认识他，但是想到有人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什么都好奇，又时时觉得自己很笨，我就为他感到难过。&rdo;

&ldo;你现在有什么感觉呢，莉莉？&rdo;爸爸问，&ldo;还在生气吗？&rdo;

&ldo;不生气了，&rdo;莉莉肯定地说，&ldo;我想他的确很可怜。很抱歉我曾经气得握拳头。&rdo;她微微一笑。

乔纳思也对妹妹笑了笑。莉莉的感觉非常直接、单纯，也非常容易解决。回想自己七岁的时候，应该也是同样的状况吧！

接下来轮到爸爸说话了，虽然乔纳思不够专心，但仍礼貌地表现出聆听的模样。爸爸解释当天因为有位新生儿成长得不太顺利，让他十分担心。乔纳思的爸爸是个养育师，每位新生儿在生命初期，不管是身体或情绪上的需求，都由像他这样的养育师来负责照顾。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工作，但乔纳思很清楚，他对这项工作始终不感兴趣。

&ldo;小宝宝是男生还是女生？&rdo;莉莉问。

&ldo;男生。&rdo;爸爸说，&ldo;长得很讨人喜欢，性情也很好。但是他的成长速度跟不上同龄的孩子，又睡得不安稳。我们把他转到特别看护区，给他补充更多的营养和照顾。但是，委员会已经在考虑要将他解放。&rdo;

&ldo;天哪！不会吧！&rdo;妈妈同情地叫了起来，&ldo;我知道你一定会很难过的。&rdo;

乔纳思和莉莉也同情地点点头。解放新生儿总是伤感，因为他没犯什么错，就丧失了享受社区生活的机会。

&ldo;解放&rdo;通常用来惩罚，只有两种情况例外：一个是对老年人的解放庆典，欢庆一生丰足圆满；另一个就是新生儿的解放仪式，让人有万般无奈的感觉。对于养育师，比如像爸爸这样的人来说，那无异于是宣称自己的任务失败了，幸好这种情况很少发生。

&ldo;不过&rdo;，爸爸说，&ldo;我会加把劲儿努力改善的。我想要求委员会允许我晚上带他回家过夜，希望你们能同意。你们也知道那些夜班养育师的水准，我认为这个小家伙需要特别的照顾。&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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