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沈檀漆便被家主唤去桃林冢祭祖。祭过祖先,再祭亡母。
跪在大夫人的房间里,沈檀漆双手合十,闭了闭眼,低声道:“娘,是我,阿漆。”
身旁家主沉沉看着他,良久,对旁边喜婆抛去眼色。
喜婆立刻扬声道:“新人念祭词——”
沈檀漆深吸了一口气,望向堂前画卷里浅笑安然的温柔女子,心头颤动,分明没有那么紧张,分明知道对方听不到,在此刻竟然手心还是沁满了汗。
“佞子来拜,问母安好。”
“今日离门,望母勿念,生恩难报,来世既还。”
他再次弯下腰,低声开口,声音像是自言自语:“娘,下次我带郁策来看你,你见过他的,他长大了,来娶我回家了。”
堂内一片寂静无言,他抬起头,看到画卷中母亲温柔的笑,眉眼仿佛比方才看到时更加柔软宁和,沈檀漆一时晃神。
直到喜婆声音响起——
“新人回房,宴席开场。”
他依依不舍地看向母亲的笑容,许久,在喜婆小声的催促下,抬起脚,跨过门槛,缓缓离开。
在他走后,一抹女子幽魂静静地看着他,笑着说:“我儿穿着喜服,当真好看。”
在那抹幽魂旁侧,
凭空多出来其他几道魂魄。
“哟,瞅我这重孙,长大是比他爹俊!”
“谁说不是呢,也不知道哪家有这样的福气能嫁给咱们重孙孙……”
女子回过头,看向那些叽叽喳喳地魂魄们,笑着道:“老夫人,阿漆是要嫁人!”
话音落下,那些魂魄皆吃惊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想张嘴说这于理不合,可转念想想,他们都是死人了,还管甚么礼合不合?
“那他要嫁给哪家?”
“是要嫁给……我从前认识的一个孩子。”女子眼角泛泪,眸子却是盈盈笑着的,她擦了擦泪,“是我亲自为他选的,很好的孩子。”
郁策,是郁策啊……
原来阿漆喜欢的人是郁策。
如此,她终于可以放心地投胎转世了。
阿漆,要带着娘的那份,好好幸福的活下去。
朔夏城鞭炮齐鸣,锣鼓喧天,是午晌的酒席开宴了。
沈家的宴席排场很大,当然也就因为是沈檀漆,沈家家主才肯摆这样的规格,外加上有嵘云宗弟子来帮忙,宴席从城东头一路排到了城中,城里的百姓道一句喜便有铜钱赏赐,乞丐流民一律施粥放饭半月,路过的狗都能吃上口肉。
中午宴席摆过,沈家家主大手一挥,晚上又再摆一次,因着到晚上时,白日因事耽搁的客人都已经来全了。
沈檀梧坐在主桌,桌上摆着七八坛子梅子酿,听说这是朔夏城最烈的酒,他等了一天,总算等到了能教训郁策的时刻,他可得好好留着胃口,一会划拳划哭郁策。
他刚打定主意,便见有只蓝黛色的鸟雀从房外飞进院子里,停落在沈檀梧头顶树梢。
它不叫不闹,只乖乖立着,凝视着院里熙熙攘攘的人群——以及树下的沈檀梧。
沈檀梧自然也注意到了这只奇怪的鸟。
小鸟好看,羽毛水亮,眼睛洞黑。
不过他认不出这是什么鸟,只觉得看起来挺像什么国家保护动物的。
沈檀梧定睛看了会,那只鸟雀忽地在树梢上,化作了一个面色苍白,身穿黑衣的少年,垂眸盯着他。
“你……!”
少年将指竖在唇中,低声道:“嘘。”
沈檀梧挠了挠头,轻声道:“这么快就见面了,你想清楚了?”
少年瞥他一眼,无情地道:“谁管你,我是来送贺礼的。”
沈檀梧:……
他还是那么傲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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