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厢轻轻一颤,开始平稳而缓慢地上升。脚下喧闹的乐园渐渐缩小,化作一片流动的光海。头顶,是深邃的夜幕和仿佛触手可及的点点星光。他们正朝着那片被霓虹温柔晕染的夜空,朝着那个充满了无数暧昧传说与未知可能的“最高点”,沉默而坚定地攀升。空气仿佛凝固了,又仿佛在无声地酝酿着什么。
摩天轮
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空调系统运作的细微嗡鸣。楚砚懒散地靠在椅背上,目光投向窗外那片被灯火点亮的巨大星图,指尖在手机屏幕上轻点几下,设定了一个15分钟的倒计时闹钟。
“嘀嗒……”微弱的提示音在寂静中响起,如同某种倒计时的宣告。
楚虞谨记着楚砚那句“要多看着我”的教导,他的目光从进入轿厢开始,就如实质般牢牢锁在楚砚身上。那眼神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探究,仿佛要将眼前这个人的每一寸轮廓、每一丝神情都烙印在心底。
楚砚被这毫不掩饰的目光盯得有些无奈,闷声低笑了一下,打破了沉默:“虞哥,今天的实践课感觉如何?学习进度怎么样?”他语调轻松,带着惯有的调侃。
楚虞眉头微蹙,极其认真地思考了几秒,然后非常郑重地摇头:“不好。”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小心思,“没学会。”
“嗯?”楚砚挑眉,有些意外于这个不诚实的答案,“怎么会?虞哥可是最聪明的学生。”
楚虞却依旧固执地摇头,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神固执地重申:“没学会。”那神情,不像是在评价学习成果,更像是在陈述一个让他亟待解决的重大难题。
楚砚了然,眼底闪过一丝玩味的光芒。他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两人中间的透明玻璃栏杆上,拉近了与楚虞的距离,声音压低,带着一丝蛊惑:“哦?看来是我这个老师教得不够好?那可能需要多‘教’几次?”他刻意加重了“教”字的读音,尾音上扬,充满了暧昧的暗示。
楚虞像是终于得到了某种想要的承诺或解决方案,他紧蹙的眉头缓缓松开,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近乎“孺子可教”般的满意神情,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
轿厢继续上升,脚下的灯火更加遥远,头顶的星光仿佛触手可及。楚虞沉默了几秒,似乎在积攒勇气,又像是在精准地组织语言。终于,他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带着一种穿透力极强的直白,如同在谈判桌上发起的质询:
“楚砚,”他叫了他的全名,“如果我全都学会了,你会爱我吗?”
楚砚没想到楚虞会在这个时刻、以如此直接的方式抛出这个问题。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带来一丝微妙的震荡。他迎上楚虞那双毫不躲闪、充满了执着和探究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迂回,只有最纯粹、最迫切的索取答案的欲望。
楚砚沉默了几秒,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他缓缓地清晰地吐出一个字:“会。”没有犹豫,没有敷衍。他承认了这种可能性,楚虞的确是一个很值得被爱的人。
楚虞的眼底骤然亮起一簇火光,但紧接着,那火光又被更深沉的审视所覆盖。他乘胜追击,抛出了更致命的第二问,如同连环炮,精准地轰向楚砚情感观念的核心壁垒:
“那你爱上我了之后,”他盯着楚砚的眼睛,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会和顾屾分手吗?”
【!!!】系统已经惊得说不出话了,虚拟空间里只剩下乱码飞舞。这问题简直是在雷区精准蹦迪。
楚砚这次是真的被梗住了。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楚虞的思维逻辑清晰得可怕,一环扣一环,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他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不是思考如何欺骗,而是思考如何向眼前这个在感情上如同白纸却又异常敏锐的“学生”解释他那套复杂、甚至显得有些惊世骇俗的情感价值观。
最终,楚砚缓缓地、坚定地摇了摇头:“不会。”
“为什么?”楚虞追问,眉头再次锁紧,带着强烈的不解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独占欲。
楚砚深吸一口气,决定坦诚。他需要让楚虞明白,他的世界并非非黑即白。他看着楚虞,眼神平静而认真,试图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解释一个对他而言理所当然的观念:“因为我也蛮喜欢顾屾的。”他顿了顿,补充道,“虞哥,感情在我看来,并不具有绝对的排他性。我喜欢你,同时也可以喜欢顾屾。这两种喜欢,它们可以共存。”
显然,楚砚的这套理论完全超出了楚虞认知的边界,颠覆了他从小接受的、关于爱情的唯一性和独占性的所有观念。他英俊的脸上出现了近乎茫然和困惑的神情。
“所以,”楚虞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和危险的试探,“如果我学会了,你爱上了我,而我逼迫你在我和顾屾之间做出唯一的抉择,你会离开我吗?”他抛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试图用“离开”来测试楚砚的底线。
楚砚看着楚虞眼中那混合着不解、固执和执拗的复杂情绪,心中微微叹息。他再次点了点头,给出了一个在楚虞看来可能更加难以接受的答案,语气却带着一种奇异的洞悉世事的温和:
“虞哥,”他轻轻唤了一声,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一字一句却又无比清醒,“爱和分别,从来都不相悖。”
楚虞彻底沉默了。他无法理解楚砚口中共存的逻辑。在他的人生信条里,想要的东西,就该牢牢抓住,排除万难也要得到。要么全部,要么没有。楚砚的答案,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扇他从未想过会存在的名为失去的门,这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烦躁和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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